“你家小姐与夫人、老爷的关系如何?”衍蘅长老问道。言茉毫不迟疑,语气熟稔地答道:“老爷与小姐的关系还算和睦。然而夫人与小姐之间,却不过是表面客套罢了。夫人一直盼着能有个少爷继承家业,可老爷始终不为所动,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祁连听着,问了句:“什么样得表面关系?”
言茉微微思索片刻,道:“夫人在老爷面前总是笑意盈盈,与旁人温柔贤惠地攀谈,还不忘恰到好处地夸赞小姐几句。可背地里,却没少听到她口中吐出的恶言秽语。”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其余三人也心生疑惑,却因不好过多追问别人的家事而作罢,唯有祁连依旧厚着脸皮,毫不顾忌地继续探问。
“我自幼便被小姐带回府中,做了她的贴身丫鬟。小姐待我甚是信任,府中诸多事务皆交由我打理,我所见所闻自然也比旁人多些。这些事,小姐与老爷心里都明白得很,只是碍于脸面,谁也没有撕破那层薄纱。”
衍蘅长老骤然停下脚步,转身与她直直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凌厉,声音沉冷地质问道:“宁舟卿被害,你当真半点都不知是谁在暗中作祟?”这一问,仿若一声惊雷劈下,令言茉顿时怔住。她眉眼微动,唇角翕合,却迟迟未吐出一字。不知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另有隐情,她只是沉默着,任由那未解的谜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衍蘅长老一向不给别人情面,“我们是来帮你家小姐。想好了再来告诉我实情。”言茉还是不说话。
筀雾恒离宁屏村有挺长得一段距离,一天时间赶不到,少说要一天半。五个人傍晚停在了一所客栈。
衍蘅长老买了一间房给自己,随后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自己掏钱买间吧。”这位长老素来以严厉著称,但在筀雾恒学堂,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小气。他向来只顾自身,极少参与学堂的经济事务,仿佛那些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但此刻她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又要了一间客栈,对言茉道:“回了学堂把钱给我就行。”
言茉本就是尚书府丫鬟,身上没什么贵重得东西,在筀雾恒学习也没什么钱赚,又时常被欺凌,穷到叮当响,更别说住宿费用了。
她乖巧笑着点了点头,跟上去。
祁连也买了一间,向后面的锦葵锦莲道:“锦师妹们,需不需要我掏腰包勉强助你们一晚?”
两姐妹一齐拒绝,“师兄自己留着吧。我们带钱了。不够的话包一间就行。”
祁连没多参合,点点头离开了。
“阿姐,你带多钱了吗?能不能买奢华点的。”锦莲摇摇头:“这样容易暴露的。”说着买了一间,拉着锦葵一起进去了。
一间屋子,自然只有一张床。可她们从小便喜欢挤在一处睡,即便分开了,锦葵也总会悄悄溜进锦莲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锦莲向来纵容她,从不多说什么。这一次,亦是如此。
两人洗完澡,一个趴在床上看闲书,一个在梳发。
锦莲梳完发,用丝带绑好后,锦葵给她让了个位置。两人平躺在塌上,仰望上方。有说不出来的无尽的温馨。自从到筀雾恒她们好久没这样了。
锦莲微微一启唇,将心中压抑许久的话倾吐而出:“阿葵,前几次与贺师兄共同执行任务,尚可说是巧合。可上回的‘雪怪’事件,你又是如何恰巧与他再度相遇的呢?”
这个问题锦葵也不清楚,但还是很自然道:“阿姐觉得他是不学无术的坏人吗?”
锦莲回想了一下同窗口中的贺烬芜,和自己所见到的他,联系起来想了想:“应当不算。贺师兄他功法,武术都很不错,怎么会不学无术。”这句话没有说他就不是坏人。
锦葵轻声为她辩解道:“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好人。”身旁无人反驳,大家只是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从杉山那件事,到烟梦如前辈的那次经历,我都看在眼里。他每次都会认真思索,努力去解决问题,并不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她的语气坚定,仿佛要将那份笃定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且,”锦葵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波动,“他上次既然已经答应陪我喝酒了。”那话语如同一缕轻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却在她心底悄然盘旋,掀起涟漪。
“……?”锦莲无言不惑的看着她。似乎在疑惑这件事的真假。但并不是。
“你这酒是从何处得来的?学堂规矩甚严,若是被发现了,再被送到后曹,那可如何是好?”这句话虽似责备,却藏着几缕柔和。锦葵心知肚明,对方只是担忧,不愿她再因犯错被送去后曹,面临长达一月的离别之苦。
锦葵的认错来得极快,几乎是在话语落地的瞬间,便带着几分急切与诚恳。她垂下眼眸,声音里透着细微的颤抖,仿佛害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原谅,尽管这原谅显得有些勉强,心头的涟漪却依旧未能完全平复。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像是压抑着的无奈,又夹杂着一丝不忍,最终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又聊了会,锦莲称明日还要赶路,熄灯催她睡觉了。
酒醉之后,记忆如同破碎的镜面,散落一地,难以拼凑。然而,在锦葵模糊的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一句话,宛如夜风穿过空巷时留下的微弱回响。情景早已被时间的迷雾吞噬殆尽,唯独那句话倔强地留存下来——是贺烬芜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仿佛烙印般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那我以后不羞了。”
锦葵想到睡着也没想到他不羞什么。
又究竟羞什么。
和她一起让他感觉到羞耻了吗?
锦葵却不知,贺烬芜说的修,并不是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