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点，我们离开郊区废弃工厂。秦夏领着我来到附近的电报局，发了一封很长的电报。随后，他雇了辆马车，让车夫把我们送回住宿。
“第一手的证据最重要了。其实，这个案子我已心中有数了，但我们还是把该查的情况查清楚的好。”
“你真是让我搞不懂，秦夏，”我说，“虽然你装着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但我确信你对自己所说的那些细节，并不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不会有问题的，”他回答说，“我一到那儿，就注意到有辆马车在靠近人行道处留下的两道车辙。一直到昨晚，有整整一个礼拜没下过雨，所以昨晚一定有马车经过那里，才会留下那么深的车辙。另外，还有马蹄的印痕，其中一只蹄印比其他三只清晰得多，说明这块蹄铁是新换的。下雨之后，那里有一辆马车，而整个早上那里都没有见到一辆马车——这一点是李浩宇告诉我的，可见，这辆马车是晚上到那儿的，因此，就是它把那三个人载到这个工厂的。”
“这好像比较简单，”我说，“那么另一个男人的身高呢？”
“啊，十有八九，一个人的身高可以根据他的步长推算出来。虽然算起来不复杂，但还是别用数字来烦你吧。从工厂外的泥地和厂内的尘土上，我都测到了那家伙的步长。
“那他是个瘸子是怎么看的？”我问。
“啊，我在那堆脚印里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脚印。不同于我们的“蜀黍”，那脚印一个模糊，一个清晰，显然其中一只脚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加上他的步长进行分析，我就推断出他是个瘸子了。”
“那他的年纪呢？”我又问他。
“嗯，如果一个人可以毫不费劲的跨过一米四，就肯定不会是个面色蜡黄的干瘦老头。厂前面的空地上的一潭水就有这么宽，而他显然是迈步跨过去的。穿漆皮靴的人是绕过去的，而窗方头靴的人却是能跳过去的。这里面没有什么玄乎，我只不过是把我那篇文章里谈及的观察和推理，用于日常生活罢了。你还有什么不解的吗？”
“那印度雪茄烟呢？”我继续问他。
“从地板上，我还收集到一些散落的烟灰，颜色很深且呈片状，只有特里其雪茄的烟灰才会这样。我专门研究过雪茄烟灰的特点，事实上，我还就此写过一篇论文呢！毫不谦虚地说，不管什么名牌的雪茄或卷烟烟灰，我一眼就能马上识别。也恰恰是这些细枝末节显示出干练的侦探与李浩宇、顾清影之流的不同。”
“那有疤的脸呢？”我接着问。
“啊，那是个更大胆的推测了，不过我自信不会错。但就这个案件目前的情况看，你还是暂时别问我这个吧。”
我拍了拍额头。“我的头都晕了。”我说，“越想越觉得诡异。如果现场有三个人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废弃工厂呢？送他们去那儿的车夫怎么样了呢？其中一个人何能迫使另一个人服毒呢？既然凶手不是贪财害命，那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女式结婚戒指是哪来的？最重要的是，女尸那儿为什么有个用法文写下的“复仇”呢？说真的，我真的没办法从中理出头绪来。”
我同伴会心地笑了笑。
“你非常简明扼要地总结了该案的疑点，”他说，“虽然对案情的重要情况，我已有了定论，但仍有许多地方不是非常清楚。顾清影发现的血字，只不过是个转移警方视野的迷雾，有意暗示这是社会党或秘密团体所为。血字不是法国人所写。稍加留意就可以发现，字母a是刻意模仿出来的。因此，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这字母不是法国人所写，而是有人拙劣地模仿出来的。实在是多此一举。这只不过是将侦破工作引入歧途的诡计而已。夜黎，这个案子我就说到此为止。你知道，一个魔术师如果把自己的戏法说穿了，就得不到观众的掌声了。如果我把侦破方法全部讲给你听，那你一定会说我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可能会这样做，”我回答说，“你使得破案几乎成为一门精确的科学，我相信它早晚会成为一门科学的。”
见我说这话时一脸的诚恳，我的伙伴脸上露出高光的红晕。我已注意到，如果有人赞扬他的破案本领时，他会敏感得像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美貌的小姑娘。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说，“穿皮靴的人和穿方头靴的人同乘一辆马车来，一起走进工厂里，而那女的在车上等。他们可能是手挽着手，关系非常好。进工厂之后，他们起初在一楼，穿皮靴的人站着没动，而穿方头靴的人在厂里不停走动。这些都是从地板上的尘土判断出来的。而且，我还看出，穿方头靴的人越走越激动，他的步子越迈越大。他一直不停地说着，最后无疑爆发了。而女的见男的还没来，便自己走了进去，结果也搭进去了。然后穿方头靴的人用一块大的木板将他们绑起来，并拉到最高的那一层，因为我注意到楼梯上有很多木屑。接着在那层楼上，穿方头靴的人进行了他的审判，并用那女人的手写下了血字“复仇”。而我说有目击者在现场，是因为马车四周有脚印，并在围栏那观察过，不过没观察到什么。现在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了，其他的仅仅是些猜测。不过，我们一开始就有个好基础。抓紧时间，我下午还要去哈勒音乐会听小提琴演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