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的真相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芷欣盯着许鑫蓁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是三年前肌腱修复手术留下的痕迹，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早就知道？"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许鑫蓁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伤疤，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你去德国？"

许芷欣的胃部一阵绞痛。五年前她被迫离开时，许鑫蓁的手腕只是有些轻微劳损，而现在——核磁共振图像清晰地显示，他的三角纤维软骨已经出现撕裂，再这样高强度训练下去，随时可能完全断裂。

"俱乐部知道吗？"她强压着怒火问。

许鑫蓁耸耸肩："老陈知道一点，但没这么详细。"他顿了顿，"季后赛我必须上场，芷欣。这是合同规定的。"

许芷欣猛地站起来，文件夹"啪"地摔在桌上："你疯了吗？这种伤势打封闭上场，你的手就废了！"

"小声点。"许鑫蓁紧张地看了眼门口，确认没人偷听才继续道，"不是还有你吗？德国那个康复方案，我们可以偷偷进行。"

许芷欣摇头，眼眶发热："那需要至少三个月的系统治疗和休息，你现在每天训练十二个小时——"

"那就减少到八小时。"许鑫蓁打断她，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芷欣，我需要这个冠军。今年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许芷欣心上。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许鑫蓁会在重逢后这么快接受她——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他需要她的医疗资源。

"所以你联系柏林中心..."她艰难地开口，"只是为了治疗？"

许鑫蓁的表情变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的眼睛里有怒火在燃烧，"如果只是为了治疗，我大可以公开去德国，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许芷欣咬住下唇不说话。许鑫蓁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这个。"

那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德文。许芷欣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刚到德国第一年，寄给许鑫蓁却被退回的信。

"你...收到了？"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三个月前才拿到。"许鑫蓁苦笑，"老陈离职的前助理良心发现，把它还给了我。"

许芷欣记得那封信。她写了整整十页，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请求他的原谅，最后却因为俱乐部的阻挠，永远没能送到许鑫蓁手上。

"我联系柏林中心，是因为想见你。"许鑫蓁轻声说，"但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回来。"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会议室的玻璃。许芷欣感到一滴泪水滑下脸颊，她急忙转身去擦，却被许鑫蓁从背后抱住。

"别哭。"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许芷欣转过身，捧起他的脸："但不是以毁掉你的职业生涯为代价。许鑫蓁，你必须跟俱乐部摊牌。"

许鑫蓁的眼神暗了下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违约金、禁赛、甚至——"

"甚至什么？"

"他们会拿你开刀。"许鑫蓁咬牙道，"就像五年前一样。"

一阵沉默。许芷欣突然意识到，许鑫蓁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前途，而是在保护她。

"我不怕。"她坚定地说，"这次我有准备了。"

许鑫蓁凝视着她，突然笑了："你还是这么倔。"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但这次听我的，好吗？季后赛后，我们一起解决。"

许芷欣想反驳，但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阿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尾子，教练找你！紧急战术会议！"

许鑫蓁应了一声，临走前捏了捏许芷欣的手："晚上见。记得锁门。"

许芷欣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等脚步声远去，她立刻打开电脑，调出许鑫蓁的全部医疗记录。越看她的心越沉——俱乐部医疗组明显在刻意淡化他的伤势，最近的训练强度甚至比平时还高。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许医生，想知道许鑫蓁伤势的真相吗？今晚8点，基地后门见。——一个朋友」

许芷欣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加速。这是陷阱还是转机？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四十了。

雨还在下。许芷欣撑着伞来到基地后门，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影。那人转过身，许芷欣惊讶地发现是战队的数据分析师小林。

"你？"她警惕地后退半步。

小林苦笑一下："别担心，我不是来害你的。"他递过一个U盘，"这里有许鑫蓁过去两年的训练数据和医疗报告原件，俱乐部修改过的版本删除了关键信息。"

许芷欣没有接："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受够了。"小林的声音低沉而愤怒，"上个月江城因为腰伤退役，也是同样的情况。俱乐部只顾眼前成绩，根本不管选手死活。"

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许芷欣最终接过U盘："你想要什么？"

"公开它。"小林直视她的眼睛，"趁许鑫蓁的手还能挽救。"

回到宿舍，许芷欣插上U盘，里面的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许鑫蓁的手腕在过去半年已经三次出现严重炎症反应，但每次都被队医用强效止痛药压下去，继续高强度训练。最近一次检查报告上，主治医生明确写着"建议立即停训治疗"，却被俱乐部高层批注"季后赛后再说"。

最让她震惊的是最后一份文件——一份秘密签订的补充协议，规定如果许鑫蓁因伤退赛，将赔偿俱乐部天价违约金。

许芷欣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鼠标。她终于明白许鑫蓁为什么宁愿冒险也不愿摊牌——他根本被合同绑架了。

时钟指向十一点，许鑫蓁还没回来。许芷欣决定去找他，刚打开门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争吵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是老陈的声音，"带着那个德国妞回来搅局？"

"与她无关。"许鑫蓁冷冷地回应，"我的伤你们比谁都清楚。"

"少来这套！"老陈提高了音量，"季后赛你必须上场，合同白纸黑字写着的！要是敢临阵脱逃，违约金够你赔一辈子！"

许芷欣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声源。她看到许鑫蓁和老陈站在楼梯间，气氛剑拔弩张。

"还有，"老陈阴森地补充，"别忘了五年前的事。你觉得许芷欣的职业生涯经得起第二次打击吗？德国人最讲职业道德了吧？"

许鑫蓁猛地揪住老陈的衣领："你敢动她试试！"

老陈不慌不忙地拍开他的手："冷静点，尾子。大家各取所需——你打完季后赛，我们给你自由身，怎么样？"

许鑫蓁松开手，声音低沉得可怕："你们会遭报应的。"

"电竞圈只认成绩。"老陈整理着衣领，"对了，明天开始许医生调去二队，你别再单独见她了。这是老板的意思。"

脚步声逼近，许芷欣急忙退回房间。关上门，她靠在墙上，心跳如雷。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俱乐部不仅绑架了许鑫蓁的职业生涯，现在还要隔离他们。

手机亮起，是许鑫蓁的消息：「被盯上了，这几天别见面。相信我，会解决的。」

许芷欣咬着嘴唇回复：「我拿到了真相。U盘里的东西。」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等。」

这一等就是三天。许芷欣被调到二队后，连食堂都不允许和一队同时使用。她只能在训练赛直播里看到许鑫蓁的侧影，他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肌贴，但操作依然精准。

第四天凌晨，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许鑫蓁闪身进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许芷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他右手腕上渗血的绷带。

"封闭针打太多了。"许鑫蓁虚弱地笑笑，"刚才训练赛差点握不住鼠标。"

许芷欣急忙拉他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下面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注射部位已经出现感染迹象，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

"必须去医院。"她坚决地说，"现在就去。"

许鑫蓁摇头："明天是媒体日，后天就比赛了。俱乐部不会同意的。"

"我管他们同不同意！"许芷欣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是严重的感染，再拖下去可能要截肢！"

许鑫蓁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听我说，芷欣。我已经安排好了，比赛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立刻去德国。但现在..."他苦笑一声，"我必须打完这场季后赛。"

"为什么？"许芷欣几乎是喊出来的，"就为了那个该死的合同？"

"不。"许鑫蓁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因为这是我欠江城、欠所有被俱乐部毁掉的选手的。我要在最高的舞台上，亲手揭开这个黑幕。"

许芷欣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许鑫蓁不是在妥协，而是在策划一场更大的反抗。

"你打算怎么做？"

许鑫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录音笔："老陈承认隐瞒伤情的全部录音。"他又拿出手机，"还有这个，俱乐部医疗组的内部聊天记录，他们讨论如何给选手打禁药维持状态。"

许芷欣的心跳加速："你要在比赛时公开这些？"

"赛后采访。"许鑫蓁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直播镜头前，他们没法掩盖。"

这太冒险了。许芷欣想反对，但看着许鑫蓁坚定的眼神，她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至少让我处理一下伤口。"她妥协道，拿出医药箱。

许鑫蓁乖乖伸出手腕。当消毒液接触伤口时，他疼得倒吸冷气，却一声不吭。许芷欣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些所谓的电竞豪门，就是这样对待为他们拼命的选手的？

包扎完毕，许鑫蓁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许芷欣愣了一下："大学电竞社招新，你嘲笑我的游戏理解。"

许鑫蓁笑起来，眼角的纹路让她想起大学时那个骄傲的少年："我当时就想，这女孩真倔，明明什么都不懂还敢顶撞校队主力。"

"然后你追了我三个月。"许芷欣也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许鑫蓁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所以这次也相信我，好吗？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冲动。"

许芷欣想说些什么，但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阿豆焦急的声音传来："尾子！老陈带人来查房了！"

许鑫蓁迅速站起身，在许芷欣唇上落下一个仓促的吻："记住，赛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插手。我爱你。"

说完他就闪身出了阳台，顺着水管爬了下去。许芷欣冲到窗边，看着他消失在雨夜中，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第二天，整个俱乐部气氛诡异。媒体日上，许鑫蓁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主动让记者拍他缠着绷带的手腕，开玩笑说是"爱的印记"。老陈在一旁监视着，表情放松了些，显然认为许鑫蓁已经屈服了。

只有许芷欣注意到，许鑫蓁每次转动右手腕时，眼中闪过的痛苦神色。她的专业判断疯狂报警——这种状态下参赛，他的手很可能会永久性损伤。

媒体日结束后，许芷欣被叫到老板办公室。推门进去，她惊讶地发现Schmidt也在场。

"许医生。"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Schmidt博士带来了柏林中心的和解协议。签了它，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Schmidt推过来一份文件："总部考虑到你的专业能力，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德国U21电竞队需要一名随队心理师，明天就出发。"

许芷欣冷笑："这是要赶我走？"

"这是为你好。"老板意味深长地说，"明天的比赛后，许鑫蓁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你不想被牵连吧？"

他们知道了。许芷欣的心一沉，但面上不显："我需要考虑。"

"没有考虑余地。"老板失去耐心，"现在签，或者我们向卫健委举报你违规行医。选一个。"

许芷欣拿起笔，在签名处悬停片刻，突然笑了："我选第三个。"

她撕碎协议，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许鑫蓁不是唯一掌握证据的人。U盘里的内容我已经备份给了五家媒体，设定明天比赛结束后自动发送。"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但效果立竿见影。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知道这会对俱乐部造成多大伤害吗？"

"就像你们对选手做的那样？"许芷欣反问，"顺便一提，Schmidt博士，贵中心违规接受俱乐部贿赂，篡改医疗报告的事，我也一并举报了。"

Schmidt猛地站起来："这是诽谤！"

"那就法庭见。"许芷欣转身走向门口，"对了，明天的比赛，我会在现场。如果许鑫蓁出任何意外..."她故意没说完，重重关上了门。

走出办公楼，许芷欣的双腿发软。她根本没有什么媒体备份，但现在必须警告许鑫蓁——俱乐部已经起疑了。

然而整个下午，她都没能找到许鑫蓁。他被隔离在一队训练区，连手机都被没收了。直到比赛当天上午，许芷欣才在去场馆的大巴上远远看到他。

许鑫蓁的脸色比前天更差了，右手腕缠着新的绷带。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许鑫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靠近。

比赛场馆人声鼎沸。作为心理师，许芷欣被安排在后台休息室，通过监控观看比赛。第一局开始前，她注意到老陈带着两个保安站在许鑫蓁身后，形影不离。

第一局，LGD轻松取胜。许鑫蓁的操作依然犀利，但许芷欣的专业眼光看出他的走位比平时保守，显然是在保护手腕。

第二局中途，意外发生了。许鑫蓁的右手突然痉挛，角色在原地停滞了两秒。虽然很快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