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欣那句“列入季后赛大名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九尾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狂喜、难以置信、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混杂着巨大的疲惫,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茶几上那个被移动了整整五厘米、轨迹笔直的海绵球,又看看自己微微颤抖却不再绝望的手腕,眼眶发热,喉头哽住。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留下湿漉漉的水汽和一片灰蒙蒙的天光。他用力攥紧拳头,清晰的酸胀感从腕部深处传来,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而是一种力量正在艰难复苏的证明,带着微微的刺痛和令人心安的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激烈的心跳。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一夜未眠加上刚才那两场耗尽灵魂般的“战斗”,让他只想瘫倒。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碗碟相碰的清脆叮当,还有水龙头打开又关上的水流声。
九尾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挪到客厅与厨房的转角处,探出半个脑袋。
许芷欣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她脱下了那身象征着绝对权威和冰冷距离的白色队医服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高领薄毛衣,长发依旧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但此刻在厨房柔和的光线下,那背影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多了一丝……居家的烟火气。
她正在熬粥。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白瓷砂锅放在炉灶上,小火慢炖,锅盖边缘氤氲出白色的水汽。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锅里,偶尔用勺子轻轻搅动一下。动作精准而利落,和她操作医疗仪器时如出一辙,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温度。
九尾闻到一股清淡的米香,混合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红枣和桂圆的甜味?这和他预想中许芷欣的饮食风格完全不同。他一直以为她只喝营养液或者吃精确计算卡路里的水煮鸡胸肉。
“咕噜……” 九尾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抗议。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起伏和精神消耗后,饥饿感终于后知后觉地猛烈袭来。
厨房里的背影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九尾尴尬地缩回脑袋,脸上有点发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脚步,慢慢地挪进了厨房,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像个做错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许医生……”他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许芷欣这才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个长柄木勺。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秒,掠过他额角未干的汗迹和眼底浓重的青黑,最后落在他依旧有些虚浮无力的右手上。
“坐餐桌边去。”她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一个指令,“粥快好了。”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对刚才那场“奇迹”的评论,也没有对名单决定的任何解释。仿佛刚才在客厅里发生的、足以改变他职业生涯走向的一切,都只是例行公事中的一个环节,结束了便翻篇。
九尾依言,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木质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过分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有些局促,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落在了许芷欣忙碌的背影上。
看着她打开橱柜,拿出两个同样款式的白瓷碗,动作精准地放在操作台上。看着她用勺子舀起粘稠软糯的白粥,均匀地分盛到两个碗里。粥里果然点缀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圆润的桂圆肉,还有几粒细小的枸杞,在洁白的米粥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然后,她打开冰箱,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罐。九尾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是泡菜。切得细细的萝卜条,颜色是清爽的淡黄。许芷欣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些出来,放进一个小碟子里。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一丝不苟,带着她强烈的个人风格。
她端着两个碗和那碟小菜走到餐桌边,将其中一碗粥和那碟泡菜放在九尾面前,另一碗粥放在自己习惯的位置——离九尾最远的桌子对角。
“吃。”她坐下,拿起自己的勺子,言简意赅。
九尾看着面前热气腾腾、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粥,又看看那碟看起来爽脆可口的泡菜,再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已经开始小口喝粥的许芷欣。她吃得很安静,动作斯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光低垂,仿佛面前不是一碗粥,而是一份需要仔细研读的医疗报告。
这诡异的、过于平静的“同居第一餐”,让九尾心里七上八下。名单的事,就这样了?没有后续的警告?没有更严苛的附加条件?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在对上许芷欣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时,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他拿起勺子,手腕还有些不稳,舀粥的动作略显笨拙。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大米的清香和红枣桂圆自然的甜润,恰到好处的粘稠度抚慰着空荡的胃。他又夹了一筷子泡菜,酸脆爽口,非常开胃。身体深处那股因为紧张和透支带来的冰冷感,似乎真的被这碗简单的粥一点点驱散了。
胃里有了暖意,精神也松懈了些许。九尾偷偷抬眼观察许芷欣。她吃得很快,但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板的优雅。一碗粥很快见底,她放下勺子,抽出一张纸巾,极其仔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标准得可以去拍礼仪教学片。
“你的康复计划,”许芷欣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冰锥敲在玻璃上,瞬间让九尾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从今天下午开始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九尾立刻放下勺子,坐直身体:“许医生您说。”
许芷欣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内部的肌腱和神经信号:“上午的评估,证明尺侧腕屈肌的神经肌肉通路初步激活,离心控制能力达到最低功能阈值。但这仅仅是开始,是重建的第一步,极其脆弱。”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客观的检测报告。
“第二阶段的核心目标:强化神经肌肉控制精度与耐力,建立稳定可靠的功能模式。同时,开始进行极低强度的、与操作位置相关的适应性训练。”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九尾:“这意味着,从今天起,你每天有‘限时’‘限强度’的触屏资格。”
“触屏?!”九尾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有多久没碰过手机了?更别提他视为生命的游戏!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以至于他忽略了许芷欣前面强调的重重限制。
“是。”许芷欣似乎看穿了他的激动,声音陡然降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但记住,是‘触屏’,不是‘操作’。更不是‘训练’‘排位’‘巅峰赛’!任何形式的游戏对局,包括人机,都在绝对禁止之列!”
九尾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触屏内容仅限于:使用特定康复辅助APP进行控制力练习,观看非激烈、非第一视角的比赛录像复盘,以及必要的生活通讯。”许芷欣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时间:每天三次,每次不超过十五分钟。间隔至少两小时。具体时段由我根据你的状态和当日康复安排指定。”
“强度:仅限于指尖轻触滑动,禁止任何形式的快速点击、拖拽、连按操作。力度以不引起腕部肌肉明显收缩为上限。我会全程监控肌电信号,一旦超限,立即终止,并扣除后续次数。”
她的要求严苛到近乎变态。十五分钟?还分三次?只能看录像?不能点?这简直比完全禁止还折磨人!
九尾张了张嘴,想争取一下:“许医生,十五分钟也太……”
“这是基于你目前神经肌肉耐受力和功能恢复程度的极限值。”许芷欣打断他,眼神冰冷,“任何超时或超强度的操作,都可能直接摧毁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通路,导致功能倒退,甚至前功尽弃。你如果觉得无法遵守,现在就可以放弃资格。”
放弃?怎么可能!哪怕只是十五分钟,哪怕只能看录像,那也是他连接那个世界的唯一通道!九尾立刻噤声,用力摇头:“我遵守!我一定遵守!”
许芷欣看了他几秒,似乎在确认他承诺的可信度,才继续说道:“每次触屏前,需完成规定的基础肌力训练和神经激活练习。结束后,立刻进行冰敷和放松。康复APP我会安装好,录像内容需提前报备审核。”
“现在,收拾好你的碗筷。”她站起身,结束了这场“午餐会议”,“一点半,客厅集合,开始下午的康复训练。”
下午的训练,依旧是那个小小的海绵球,依旧是精确到毫厘的离心控制要求。但心境已然不同。名单的压力暂时卸下,希望的种子已经埋下,九尾的专注力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疲惫感如影随形,手腕深处也时不时传来酸胀和细微的迟滞感,但他咬牙坚持着,将许芷欣强调的“感受”和“引导”发挥到极致。
许芷欣依旧坐在他对面,像一台永不疲倦的精密仪器,观察着他手腕的每一个细微角度,小球滚动的每一丝轨迹。她的指令依旧简洁、冰冷,但在九尾成功完成一组高难度控制练习后,他敏锐地捕捉到,她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一瞬,掠过了一丝类似“满意”的微光,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训练结束,许芷欣果然拿出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屏幕很大,界面干净得过分。她当着九尾的面,安装了一个图标极其简洁、只有几条柔和曲线图案的APP。
“这是专门定制的神经肌肉控制力训练程序。”她点开APP,里面只有几个模块:轨迹追踪(要求指尖沿着特定复杂曲线缓慢匀速滑动)、压力感知(不同区域需要施加不同等级的轻微压力)、稳定性维持(在一个小点上保持压力恒定一定时间)。
没有游戏,没有炫目的画面,只有最基础也最枯燥的几何图形和压力反馈条。
“第一次触屏时间:十分钟。内容:轨迹追踪初级曲线。目标:完成度80%,轨迹偏差率低于15%。”许芷欣设定好参数,将平板放在九尾面前的桌上,然后拿出那个便携式肌电仪,将传感器贴片精准地贴在他的前臂尺侧腕屈肌区域。最后,她拿出一个计时器,设定好十分钟倒计时,放在两人视线都能清楚看到的地方。
“开始。”
冰冷的指令落下。
九尾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右手腕刚训练完需要休息),食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屏幕上是一条蜿蜒如蛇的复杂曲线起点。
他集中精神,指尖落下,触感冰凉光滑。意念沉入,努力调动着对指尖微小动作的感知力,沿着那条曲线极其缓慢地移动。屏幕上的感应点随着他的指尖移动,留下一条淡淡的荧光轨迹。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指尖与屏幕接触的触感,陌生的是这种龟速的、毫无激情的“操作”方式。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肌肉的反馈,通过贴在手臂上的传感器,细微的肌电信号被捕捉放大,在平板旁边许芷欣的一个小型监视屏上形成微弱的波形图。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波形图,确保它始终维持在一条代表“安全阈值”的绿色横线之下。
十分钟,漫长又短暂。当计时器发出“滴滴”的蜂鸣时,九尾的指尖刚好停在曲线的终点。屏幕上显示出完成度:85%,偏差率:12%。
他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许芷欣。
许芷欣的目光从监视屏上移开,扫了一眼平板上的结果,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利落地撕下肌电传感器贴片:“结束。冰敷十五分钟。”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冰袋,示意九尾自己敷在右手腕上。
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仿佛这85%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据点。
九尾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默默拿起冰袋按在微热的腕关节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进入了一种极其规律甚至刻板的模式。
清晨七点五十,许芷欣准时推开九尾的房门,开始一天的康复评估和基础训练。
八点半,早餐。永远是营养均衡但口味清淡的搭配,许芷欣亲手准备。
九点到十一点,上午的集中康复训练。海绵球是主角,各种角度的离心、向心、静力控制轮番上阵。许芷欣的要求越来越精细,目标距离、轨迹精度、完成速度都在缓慢提升。九尾在巨大的专注力和意志力消耗中,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深处那股微弱的力量在一点点变得……听话了一些?虽然依旧伴随着酸痛和时不时的“滑脱”警报。
十一点半,第一次触屏时间。通常是轨迹追踪或者压力感知练习。时间严格控制在十分钟或十五分钟。结束后立刻冰敷。
午餐后是强制静养休息时间。许芷欣会回到自己房间,房门紧闭。九尾则被要求要么在客厅沙发闭目养神,要么回自己房间休息,严禁任何可能刺激手腕的活动。
下午三点到五点,下午的康复训练。内容与上午类似,但强度会根据九尾的状态进行微调。有时会增加一些极轻负荷的腕部屈伸抗阻练习(使用特制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弹力带)。
五点半,第二次触屏时间。内容通常是观看许芷欣审核过的比赛录像。通常是KPL官方剪辑的全局视角慢放分析,或者一些经典的运营拉扯局,严禁观看任何高光击杀集锦或者操作秀。九尾只能看,不能点,不能划快进,像一个被按在电影院里看教学片的学生。许芷欣有时会坐在旁边一起看,偶尔会突然暂停画面,指着某个位置,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这里,如果中单是你,在手腕功能受限的情况下,如何避免在这个草丛节点被开?用最小的位移代价。” 这种问题往往让九尾头皮发麻,绞尽脑汁思考最“省力”的解法。
晚餐,依旧是许芷欣掌勺。九尾发现她的厨艺其实很稳定,虽然清淡但味道并不差,而且营养搭配极其考究。他也慢慢摸到了一点规律:如果当天的训练完成度较好,晚餐可能会多一小份蒸鱼或者炖得软烂的牛肉;如果状态不佳或者有轻微失控,大概率就是水煮蔬菜加鸡胸肉,寡淡得让人怀疑人生。这成了九尾判断自己当天表现的一个隐秘晴雨表。
晚上八点,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触屏时间。通常是稳定性维持练习,或者复习白天的录像要点。时间最短,通常只有十分钟。
九点后,是冰敷、放松按摩(许芷欣会指导他使用筋膜球进行自我放松,但从不亲自动手)和洗漱时间。
十点半,全屋熄灯。许芷欣的房间门缝会准时陷入黑暗,如同一个精准的开关。
这种生活,规律得像军营,也压抑得像修道院。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娱乐,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监控、冰敷和寡淡的饮食。九尾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密编程的康复机器人,而许芷欣就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程序员和监工。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空间。除了必要的康复指令和极其简短的生活对话(“碗筷收好。”“浴室我用完了。”“明天早餐推迟半小时。”),几乎没有任何闲聊。许芷欣的房间是绝对的禁区,房门永远紧闭,九尾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客厅和厨房是共享区,但也被许芷欣收拾得如同无菌病房样板间,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都精确到厘米,九尾动过任何东西,哪怕只是把水杯从桌角挪到中间,都会在下次看到它被放回原位。
唯一让九尾觉得有点“人气”的,是冰箱里那个泡菜罐子。许芷欣似乎很喜欢吃这个,每次吃饭都会夹一小碟。有一次九尾训练得特别累,胃口不好,看着寡淡的青菜,鬼使神差地多夹了几根泡菜萝卜条。
第二天早餐时,他发现那碟泡菜的分量明显比平时少了一小半。
他:“……”
晚上,他特意观察,发现许芷欣在夹泡菜时,目光在那罐子里停留了大概零点五秒,然后只夹了比平时更少的一点。
九尾内心的小人在咆哮:至于吗?!几根萝卜条!
他憋着一股气,第二天午餐时,趁许芷欣去厨房盛汤的功夫,飞快地又夹了一大筷子泡菜堆在自己碗里。
结果,当天下午的康复训练,许芷欣给他安排的那组离心控制练习,目标距离莫名其妙地比平时多了两毫米,轨迹精度要求提高了百分之三。完成得九尾差点灵魂出窍,手腕酸得直抽抽。
训练结束,许芷欣收起海绵球,淡淡地说了一句:“高盐分摄入会增加局部炎症反应风险,不利于肌腱修复。”
九尾:“……” 他看着许医生走向厨房的背影,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睚眦必报”。
日子就在这种无声的拉锯和刻板的循环中滑过。季后赛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俱乐部群里偶尔会有一些关于训练赛和战术讨论的消息弹出,九尾只能看着,心痒难耐,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他知道,许芷欣那双眼睛无处不在。
手腕的进步是缓慢而真实的。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十万八千里,但那种令人绝望的迟滞和失控感出现的频率确实在降低。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那块肌肉的“沟通”顺畅了一些,完成许芷欣布置的那些变态精细的任务时,成功率在稳步提升。最直观的体现是,在“触屏”时间玩那个轨迹追踪APP时,他的完成度和稳定性评分越来越高,偶尔能突破90%大关。有一次他甚至在那十五分钟里,偷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快点开了一下自己常用的训练营APP,只是想看看熟悉的界面。
结果刚点开,还没看清图标,手里的平板就被一只冷白的手抽走了。
许芷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镜片后的目光冷得能冻死人。
“触屏资格,暂停一天。” 她说完,拿着平板转身就走,留下九尾僵在原地,懊悔得想撞墙。
没有触屏资格的那天,简直是度日如年。训练照旧,但许芷欣似乎把强度又微妙地调高了一点。晚餐果然又是水煮套餐。九尾看着那绿油油的菜叶子,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晚上,他实在无聊,又无法训练,只能在客厅里极其轻微地活动着手腕,做一些许芷欣教过的、不需要器械的放松动作。许芷欣的房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许芷欣房间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压抑的闷哼。
九尾的动作瞬间停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许芷欣?那个永远像精密仪器一样稳定、连呼吸都控制得一丝不苟的许医生,会发出这种……类似吃痛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几秒后,又是极轻的一声抽气声,带着明显的忍耐。
九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怎么了?生病了?受伤了?在他的认知里,许芷欣强大得不像人类,根本不可能和“脆弱”二字沾边。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可那扇紧闭的门,如同无形的结界。
他踌躇了几分钟,里面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最终,九尾还是没敢去敲门。他默默地坐回沙发,心里却像被猫爪挠过一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好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
第二天清晨,许芷欣准时推门进来,脸色如常,依旧是那副冷静到漠然的表情,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她开始例行的晨间评估,动作精准,指令清晰。
九尾一边配合,一边偷偷观察她。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走路姿态依旧挺拔,操作仪器的手稳如磐石。只是在她转身去拿记录本时,九尾的目光扫过她的左侧肩膀后方,米白色毛衣的肩线位置,似乎……有一块极其细微、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颜色略深的痕迹?像是药膏?
“注意力集中。” 许芷欣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偷瞄。她转过身,锐利的目光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
九尾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但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到了第二次触屏时间。许芷欣依旧给他播放审核过的比赛录像。今天看的是一场经典的膀胱局,双方鏖战了将近四十分钟,拼的是极致的运营和后期团战细节。
录像放到中后期,双方在风暴龙王坑附近反复拉扯试探。九尾看得全神贯注,大脑飞速运转,模拟着如果是自己,在手腕受限的情况下该如何站位、如何用最小的操作代价打出关键控制或伤害。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蓝方中单(一个操作极其细腻的选手)在极其混乱的团战中,为了极限规避一个控制技能,手腕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尺侧一甩,同时拇指在屏幕上划出一个短促却精准的折线!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在全局视角下几乎一闪而过,但九尾作为顶级中单,对这类极限微操极其敏感。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漂亮!这个尺侧甩腕接折线闪!对尺侧腕屈肌的瞬间爆发力要求太高了!” 语气里充满了职业选手对极限操作的惊叹和向往。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身边的气温骤降。
许芷欣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直地刺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九尾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刚才完全沉浸在比赛里,忘了“尺侧腕屈肌”这个关键词在许芷欣这里就是绝对的高压线!他居然还在向往那种极限爆发?
“我……我没说什么……”九尾试图蒙混过关。
“尺侧甩腕?瞬间爆发力?”许芷欣一字一顿地重复,镜片后的眼神冷得能结冰,“看来,你对‘离心控制’‘低强度’‘避免爆发’这些医嘱的核心要点,理解得还不够深刻?或者说,心存侥幸?”
她放下手中的平板(九尾的触屏时间显然提前结束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康复不是儿戏,九尾。”她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手腕里那根肌腱,就像一根被反复拉扯、濒临断裂的旧绳索。现在它刚刚被小心翼翼地接上一点,脆弱不堪。任何一点超出负荷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