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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九尾:你好,我的室友

两个并排立在茶几旁的泡菜罐子,像某种无声的界碑,也像一种心照不宣的宣告。宿舍里的空气似乎被那浓郁的酸甜气息浸润过,棱角被悄然磨圆了几分。界限依然存在,却不再像冰冷的铁丝网,更像溪流中清晰可见但并非不可跨越的卵石。

九尾发现自己开始留意一些之前绝不会注意的细节。比如许芷欣离开房间时,门把手转动发出的轻微“咔哒”声,频率和力度几乎恒定。比如她晨间烧水,水壶底座接触金属台面的那一声“咔”,总是精准地响在他设定的闹钟前五分钟。这些细微的声响,如同她存在本身的刻度,无声地丈量着宿舍里的时间。

他甚至能分辨出她翻动书页声音里的细微差别——快速检索时的迅疾“哗啦”,深入研读时的缓慢“沙沙”,以及偶尔遇到疑难处,指尖无意识地在纸张边缘轻轻敲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冲突的余烬并未完全冷却,只是换了形态。

一次,九尾结束深夜训练,手腕酸胀得厉害,习惯性地想开罐冰可乐缓解肌肉疲劳。指尖刚碰到冰箱门把手,身后就传来许芷欣平静无波的声音,像设定好的程序提醒:“夜间摄入高糖及咖啡因,会加重炎症反应,干扰神经修复节律,不利于手腕晨间功能恢复。”

九尾的手僵在半空,一股熟悉的憋闷感涌上来。他猛地转身,带着点训练不顺的烦躁:“许医生,现在是休赛期!我就喝一口提提神,手腕又不是纸糊的!”

许芷欣站在她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温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情绪,只有纯粹的、近乎冷酷的专业审视:“休赛期是身体修复的黄金窗口。腕骨三角纤维软骨复合体的损伤具有隐匿性和反复性。一口可乐的即时刺激,可能导致你未来三天训练负荷被迫下调百分之十五。这是你想要的‘提神’?”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中要害。

九尾张了张嘴,看着冰箱门冷凝的水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在灯光下似乎并无异样、内部却时刻提醒他脆弱的手腕。那股烦躁像被戳破的气球,“嗤”地泄了气。他悻悻地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接了一杯冰水灌下去,冰凉刺骨,倒是把残余的困意和火气都压了下去。许芷欣没再说话,端着水杯安静地回了房间。

几天后,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袭击了城市。

傍晚时分,天空骤然阴沉如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砸在宿舍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窗外的世界瞬间被灰白色的雨幕吞噬,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黄斑。

训练室那边似乎线路出了问题,整个基地的网络瞬间瘫痪,训练被迫中断。九尾带着一身被强行打断的憋闷感回到宿舍,推开门,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许芷欣那张米白色沙发旁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勾勒出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沉静侧影。窗外的狂风暴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更衬得屋内这一隅灯光的安静。

九尾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把湿漉漉的队服外套脱下来,这次他没敢乱放,而是直接走向阳台的脏衣篓。就在他弯腰放衣服的瞬间——

“啪!”

一声轻微的爆响,紧接着,整个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断电了。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所有角落。窗外狂暴的风雨声失去了玻璃的阻隔,变得格外清晰和狰狞。九尾的动作僵住,心脏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猛地一跳,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别动。”许芷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可能是总闸跳了。基地备用发电机启动需要时间。”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起,映出九尾有些错愕的脸。他借着光看向沙发方向,许芷欣已经放下了书,正摸索着站起身。她那边的光源也消失了,只有手机屏幕光勾勒出她模糊的身影轮廓。

“你待着,我去看看配电箱。”九尾下意识地说,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有些单薄。他记得配电箱在玄关的储物柜后面。

“配电箱在储物柜后,高度一米七,左数第三个空气开关是宿舍总闸。”许芷欣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位置判断精准得如同自带夜视仪。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朝着玄关方向移动,脚步在黑暗中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和磕绊,沉稳得不可思议。

九尾举着手机,微光勉强照亮脚下一点区域,赶紧跟了上去。光晕晃动,扫过玄关墙壁,果然看到了那个嵌在墙内的灰色金属配电箱。

许芷欣已经站在了箱子前,高度正好。她伸出手,准确地找到箱门搭扣,“咔哒”一声轻响,箱门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黑色空气开关。她毫不犹豫,指尖直接点向左边第三个开关——那个开关确实跳到了“OFF”的位置。

“找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来吧。”九尾上前一步,借着手机光,想伸手去推那个开关。

“等等。”许芷欣却拦住了他,“有焦糊味。”她微微偏头,似乎在黑暗中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分子。

九尾一愣,用力嗅了嗅。潮湿的空气里,除了雨水的土腥气,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刺鼻的塑料烧焦的味道。

许芷欣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配电箱内部仔细分辨,然后指向最下方一个标注着“客厅插座”的小开关:“这个。有短路。不能强行合总闸,会烧线路。”她的判断斩钉截铁。

九尾的心沉了一下。这意味着在电工赶来之前,他们得一直待在这片黑暗里。窗外的风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狂暴,雨水冲刷玻璃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人的神经。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让空间显得格外逼仄。

手机屏幕光下,两人靠得很近。九尾能清晰地闻到许芷欣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种混合了药膏的冷冽气息。她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但那份惯常的清冷似乎被黑暗柔化了,紧绷的下颌线在光影交错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先回客厅吧。”许芷欣的声音打破沉默,“这里不安全。”

两人借着手机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客厅那片昏黄灯光的“遗址”。沙发的位置还能勉强辨认。九尾摸索着坐下,他的电竞沙发柔软的包裹感带来一丝熟悉的慰藉。许芷欣也坐回了她的位置。

黑暗重新合拢。只有两部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两小片惨白的光域,映着两张同样沉默而略显紧绷的脸。窗外的风雨声成了绝对的主角,疯狂地冲刷着世界的边界。

时间在黑暗和噪音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手腕的迟滞感在这种环境下似乎被放大了,隐隐传来熟悉的酸胀。九尾无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手腕不舒服?”许芷欣的声音从对面的黑暗里传来,很近。

“嗯,有点酸,刚才训练到一半断了,姿势可能没回正。”九尾老实回答,声音在风雨声中有些模糊。

短暂的沉默。只有雨声肆虐。

接着,黑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是许芷欣在移动。九尾感觉到她靠近了。然后,一只微凉的手,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他右侧的手腕上。

九尾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黑暗中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带着一种陌生的侵略感。

“别紧张。”许芷欣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平稳,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患者,“放松。告诉我具体位置。”

她的指尖精准地按压在他腕关节尺骨茎突的侧面,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动作依旧带着专业医生的冷静和效率,但在这片隔绝了视觉、只剩下听觉和触觉的绝对黑暗里,这份触碰的感觉被无限放大。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指腹的纹理,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力道渗透进酸胀的肌群,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微凉体温。没有白大褂的阻隔,没有例行公事的晨间评估,只有纯粹的、为了解决他此刻不适的触碰。

黑暗剥夺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无比敏锐。她指尖按压的位置精准得如同自带导航。九尾甚至能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混合着窗外狂暴的雨声,形成一种奇异的交响。

“这里?”她的指尖稍稍加重了一点力道,按压在一个细微的痛点。

“嘶…对,就这里。”九尾忍不住吸了口气。

“尺侧腕伸肌起始点紧张,连带牵扯关节囊。”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流淌,冷静地分析着,“训练中断时手腕处于旋前屈曲位,肌腱卡压。放松。”她的指尖开始沿着肌肉的纹理,做小范围的环形揉按。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抚慰力量。

黑暗中,九尾闭上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微凉而有力的手上。酸胀感在她的揉按下一点点化开,紧绷的神经也奇异地随之松弛下来。窗外的风雨声似乎被推远了一些。在这片原始的黑暗里,那道名为“医患”的界限,那道在光亮下清晰可见的冰墙,仿佛被这纯粹的、源于本能的互助溶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的酸胀感大大缓解。许芷欣的手指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在感受着肌肉最后的反馈。

“好点了吗?”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嗯,好多了。”九尾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的手这才完全收了回去。黑暗中传来她坐回原位的轻微声响。

沉默再次降临,但空气的质地已然不同。先前的紧张和逼仄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平静。窗外的风雨似乎也小了些,不再是狂乱的嘶吼,变成了绵密的低吟。

“啪嗒…啪嗒…”

水滴声。

九尾循声望去,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到靠近落地窗的地板上,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小滩水渍。雨水正沿着窗框的某个缝隙,极其缓慢但持续地滴落下来。

“漏水了。”九尾皱眉,站起身想去找东西接。

“别动。”许芷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位置不明,光线不足,容易滑倒。”她似乎也站了起来。黑暗中,九尾听到她走向自己房间的脚步声,接着是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片刻后,一点微弱的、橙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轻轻摇曳着。是许芷欣点燃了一支防风打火机。跳跃的火光虽然微弱,却比手机屏幕光温暖得多,瞬间驱散了大片的黑暗,清晰地映照出她沉静的脸庞和那只握着打火机、骨节分明的手。

她举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漏水的地方。跳跃的火光下,能看到雨水正沿着窗框内侧一条细小的裂缝渗入,滴落在地板上。

“是密封胶老化。”许芷欣的声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举着打火机,目光在客厅里搜寻。火光摇曳,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茶几旁那个空的泡菜罐子上——之前吃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那个。

“那个。”她示意九尾。

九尾立刻会意,拿起那个空玻璃罐,走过去,稳稳地放在了水滴落下的位置。“嗒…嗒…”水滴落入空罐的脆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许芷欣熄灭了打火机。短暂的、温暖的橙黄光芒消失了,黑暗重新笼罩,但水滴落入玻璃罐的清脆声响,却成了黑暗中一个清晰而安心的坐标。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黑暗依旧,风雨未歇,但刚才那簇短暂而温暖的火焰,和此刻那规律的水滴声,像两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纯粹的黑暗与隔绝。

“你…”九尾在黑暗中开口,声音有些迟疑,“好像对黑暗很适应?”

许芷欣沉默了几秒。就在九尾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带着一种遥远的平静:“以前…在部队医院轮值急诊,值过很多夜班。手术室外的走廊,深夜的留观病房…停电是常有的事。”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习惯了。”

简单的“习惯了”三个字,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投入九尾心底。他想象着她在部队医院深夜的黑暗里穿行,独自面对过多少未知的紧急状况和生离死别。那份在黑暗中精准的判断和异常的沉稳,原来是无数个独自穿越的长夜磨砺出来的铠甲。他忽然明白了她那近乎刻板的秩序感从何而来——那或许是她对抗混乱无序的世界,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那…你的肩膀,”九尾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是在那个时候?”

黑暗中,许芷欣的呼吸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凝滞。窗外的雨声填补了这片刻的空白。

“嗯。”最终,一个极轻的单音节,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湖面,几乎没有激起涟漪,却蕴含着千钧的重量。

九尾没有再追问。有些伤痕,不必在黑暗中反复触碰。沉默再次流淌,但这一次的沉默里,少了之前的试探和壁垒,多了几分无声的理解和陪伴。水滴落入玻璃罐的“嗒…嗒…”声,是黑暗中唯一的节奏,敲打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肆虐的风雨声终于渐渐减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尾声。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声,像是基地的备用发电机终于启动了。

“嗡——”

一声低沉的震动,头顶的吸顶灯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瞬间撕裂了持续已久的黑暗,将客厅里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九尾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了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适应了几秒,才放下手。

光线之下,一切都恢复了原状。米白色沙发依旧整洁挺括,电竞椅张狂地占据着另一角,玻璃茶几光洁如新,两个泡菜罐子安静地立在旁边。那个放在窗下接水的空泡菜罐子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雨水。

许芷欣也已经坐回了她原本的位置,仿佛刚才在黑暗中靠近、为他揉按手腕的一幕从未发生。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平静,只有微微抿着的唇线,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紧绷。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恢复光明的房间,最后落在那个积水的泡菜罐子上。

“水积得不多,还好。”她的声音也恢复了工作状态特有的清晰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等雨停了通知后勤处理窗框。”

她站起身,走向窗边,弯腰拿起那个装着雨水的罐子。动作依旧利落,背影挺直。

九尾看着她走向厨房倒掉雨水,再清洗罐子的背影,心里却像被那短暂而温暖的火焰烙下了一个印记。刚才那纯粹的黑暗,那微凉而稳定的指尖触感,那跳跃的、映照着她专注侧脸的火光,还有那水滴落入空罐的脆响,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感知里,远比此刻明亮灯光下的一切更加深刻。

光明驱散了黑暗,却无法抹去黑暗中共渡的痕迹。那些在绝对黑暗中被放大的触碰、声音和气息,那些被剥离了身份标签后最本能的靠近与互助,像无形的刻刀,在他们之间那道曾坚不可摧的心墙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缝。

灯光下,界限似乎依然分明。但九尾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那被黑暗中的指尖仔细揉按过的位置,迟滞感似乎真的消散了许多,只留下一种奇异的、温热的余韵。

许芷欣清洗完罐子回来,将它放在厨房流理台上晾干。她走回客厅,没有看九尾,只是重新拿起之前放在沙发上的那本厚重的运动医学期刊,翻到之前中断的那一页。翻页的动作带着她特有的、一丝不苟的节奏。

九尾也重新拿起那个特制的握力球。挤压的“吱呀”声再次在灯光下响起。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零星的滴答。室内,灯光通明,一切如常。只有那茶几上并排的两个泡菜罐子,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像两颗在暗夜中相互守望过的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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