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光谱折射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均匀地铺在华硕高中的操场上。沈梦站在女生队列里，盯着前面韩烁的后颈发呆。他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少年清瘦的脊椎骨，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沈梦，发什么呆！”体育老师的哨声刺破空气。她慌忙归位，却在做拉伸时，看见韩烁转身替旁边男生纠正动作，指尖落在对方肩膀上的力度，比平时帮她揉手腕时重了许多。

“又在看韩烁？”林小棠凑过来，马尾辫扫过沈梦手背，“你们现在都戴情侣戒指了，还这么含蓄啊？”银色戒指在沈梦无名指上闪了闪，她想起今早韩烁在教室门口替她戴上时，耳尖红得比跑道边的蔷薇还要鲜艳，说“暂时先用这个代替，等毕业……”

“瞎说什么！”沈梦拍掉她的手，却在抬头时，撞见韩烁看过来的目光。他站在单杠区，白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胛骨，像振翅欲飞的蝶。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迅速转身，却在做引体向上时，失手从杠上滑落。

“韩烁！”沈梦的叫声混着周围的惊呼。少年单膝跪在沙地上，手掌撑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跑过去时，看见他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沙粒，像撒在星图上的碎钻。

“没事。”韩烁抬头看她，喉结滚动两下，“只是手滑。”沈梦却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旧手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条红绳，绳尾隐约露出“M”的银色字母——那是她上周送他的编织手绳，说“运动会戴着能招财”。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里，沈梦替他涂碘伏。棉签触到伤口时，他轻轻吸气，却在看见她皱起的眉头时，忽然笑了：“疼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难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上织出金色的网，沈梦想起昨夜他在图书馆说的话：“你的表情是我的晴雨表，比任何气象卫星都准。”

伤口包扎到一半，体育委员突然推门进来：“韩烁，老班让你去带队练接力赛。”少年起身时，沈梦拽住他的袖口：“先别去了，伤口会裂开。”他回头看她，目光温柔得像春日溪流：“放心，我会注意。”

接力赛分组时，沈梦被分到和韩烁同组。她站在第四棒的位置，看着前三棒的同学依次接过接力棒，心跳随着加油声逐渐加快。当韩烁握着棒向她跑来时，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发梢贴在额角，却在看见她的瞬间，眼神变得比发令枪还要坚定。

接力棒传递的瞬间，意外发生了。韩烁的手掌因出汗打滑，木棒掉在两人脚边。周围的惊呼声中，沈梦看见他迅速弯腰去捡，却在抬头时，额头撞上她的下巴。两人同时踉跄着后退，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在倒地的瞬间，将她护在身下。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沈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在韩烁的胸骨上，像两颗相撞的中子星。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带着薄荷糖的清冽：“没事吧？”掌心隔着运动服布料，能感受到他腰侧的温度，比阳光更烫。

“放开她！”不知谁喊了一声。韩烁迅速起身，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沈梦看见周围同学意味深长的笑，想起刚才倒在他怀里时，闻到的雪松洗衣液混着汗水的味道，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接下来的比赛，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沈梦接棒时总是慢半拍，韩烁的起跑也失去了平时的爆发力。当他们组最后一个冲过终点线时，体育老师无奈地摇头：“你们俩平时挺默契的，今天怎么回事？”

自由活动时，沈梦躲到操场角落的银杏树下。秋风卷起落叶，在她脚边堆成金色的小山。她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刚才摔倒时，韩烁眼里的紧张，想起他替她涂碘伏时，指尖的颤抖。

“在躲我？”韩烁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手里拿着瓶冰镇汽水，瓶盖已经拧开，瓶壁凝结着水珠，像他此刻潮湿的眼睛。沈梦看见他掌心的纱布渗了血，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为什么这么拼命？伤口都裂开了……”

“因为想在你面前赢一次。”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字字清晰，“想让你看见，我不只是那个总在你身后捡东西的笨蛋。”秋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里有刚才碰撞留下的红痕，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沈梦想起七岁那年，他为了帮她赢玻璃弹珠，蹲在巷口和男生们赌了整整一下午，最后手心全是汗，却攥着颗最漂亮的蓝纹弹珠递给她；想起初中时，他为了陪她看流星雨，翘掉了重要的奥数竞赛，却在她自责时说“星星比数字重要”；想起昨天他在图书馆，偷偷把她喝空的奶茶瓶收进书包，说“留着当标本”。

“你从来都不是笨蛋。”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在我眼里，你是最亮的那颗星……”话没说完，就被他突然递来的汽水堵住。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混着未说出口的告白，在胸腔里酿成酸甜的雾。

远处传来上课铃。韩烁忽然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的落叶，指尖在她耳后停留半秒：“下午有物理竞赛辅导，老地方见。”他转身时，红绳手绳在阳光下晃了晃，绳结处缠着根她的发丝——大概是刚才摔倒时沾上的。

物理实验室的夕阳格外温柔。沈梦看着韩烁在黑板上写洛伦兹变换公式，粉笔灰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钻。他的左手缠着纱布，却依然写得工整有力，每个公式旁都画着小太阳——那是他专属的批注符号。

“这里用矩阵变换会更简单。”他转身时，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她的影子重叠。沈梦看见两人交缠的影子，像两条终于相遇的星轨，在时光的幕布上，画出永不分离的圆。

“韩烁，”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响亮了些，“以后别再为了我受伤了，好吗？”少年握着粉笔的手顿在半空，回头看她，瞳孔里盛着橘色的晚霞：“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躲着我。”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沈梦想起操场上的那次意外碰撞，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戒指内侧刻着的“∞”。她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需要刻意编排，就像星轨的交汇，是引力早已注定的结局。

放学时，韩烁将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顺路送你回家。”其实他们的家早就不顺路了，但他依然每天绕远路，陪她走过那条种满香樟树的巷子。沈梦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像抓住颗即将 runaway 的小行星。

巷口的便利店飘来烤肠香气。韩烁停住脚步：“要吃冰淇淋吗？”还是熟悉的问句，却在沈梦点头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去买，而是低头看着她，喉结滚动：“这次……可以帮我选口味吗？”

晚霞将他的脸染成蜜色。沈梦看着他湿润的眼睛，想起操场上的汗水，想起医务室的碘伏，想起实验室的夕阳。她听见自己说：“草莓味，和你今天的心跳一个味道。”

韩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得像含着颗化不开的糖：“笨蛋，我的心跳……从遇见你那天起，就一直是草莓味。”

秋风卷起满地银杏叶，在他们脚边织成金色的地毯。沈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他的共振成同一频率。远处的便利店传来《星空中最亮的星》的旋律，而她此刻最想看见的，是怀中少年眼里的璀璨银河。

操场的沙地上，接力棒留下的划痕正在被风抚平。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两颗年轻的心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就像恒星在宇宙中留下的引力波，温柔而坚定地诉说着，关于相遇、误会、等待与相爱的，光谱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