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缓缓渗入图书馆六楼的角落。
林浅习惯性摸了摸牛仔裤后袋,确认那支陪伴他三年的晨光钢笔还在,才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橡木书桌上有道细长的划痕,他用指尖摩挲着,想起去年冬天在这里背单词时,笔尖曾顺着这道痕迹画出歪扭的波浪线。
《百年孤独》的扉页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他初二那年在旧书店捡到的。
手指划过奥雷里亚诺上校的名字,他忽然听见帆布鞋踩过地毯的轻响——频率是每秒两步,和上周三下午一样。
抬头时,苏悦的影子已落在书页上,发带的薄荷绿与她书包上的卡通挂件相映成趣。
"林浅同学总是坐这个位置呢。"
她歪头看着他笔记本上的微积分公式,发梢扫过《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书脊,"听说你每天六点就来占座?"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他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柠檬香,像极了母亲生前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嗯,这里安静。"
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起昨天值日生时,她蹲在他旁边捡橡皮,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上有颗淡褐色的痣。
苏悦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张图书馆借阅卡复印件:"我统计过,这学期我们借过十三本相同的书哦。"
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光斑,"《云图》最后那段关于灵魂轮回的批注,写得特别好。"
林浅的手指猛地攥紧书页。
那是他用铅笔写在第237页的感悟,没想到会被人注意到。
去年深秋的雨夜,他躲在宿舍被窝里哭着写完那段话,因为书里关于告别的描写让他想起癌症去世的母亲。
"其实我......"苏悦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食指在桌面上画出不规则的圆圈,"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三月的樱花祭。
你蹲在树下捡花瓣,装进玻璃瓶的样子,像在收集星星。"
钢笔滚落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玻璃瓶......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里面装着她化疗时掉的头发。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每个月都会往瓶里加一片当季的花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逐渐模糊的记忆。
"所以......"她推过那个金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包装纸上有她用铅笔写的"For L.Q","我想和你一起收集更多的'星星',可以吗?"
窗外的风掀起淡蓝色窗帘,苏悦的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
林浅看见她拇指指腹的墨水痕迹,突然想起上周三她借橡皮时,作业本上写的是《小王子》读后感——"驯服就是创造羁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樱花碎屑,花瓣落在她的睫毛上,像一只想要停留的白蝶。
"好。"这个字在舌尖转了三圈才说出口,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苏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巧克力塞进他掌心:"从今天起,每天下午三点十五分,都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哦。"
她的指尖带着温软的触感,像春天溪水里的鹅卵石。
图书馆的老座钟敲了三下,林浅看着她蹦跳着离开的背影,注意到她书包上的小太阳挂件在阳光下旋转。
翻开巧克力包装,锡纸内侧有行小字:"其实我观察你27天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注意到一片樱花正悄悄落在《百年孤独》的书页间,成为新的书签。
(曾经爱的女孩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