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老夫人回府,魏劭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每日晨起习武的功课自不必说,最让他头疼的读书学文,更是被盯得死死的,连半刻钟都不得闲。
这个在外人眼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偏生在祖母面前乖得像只鹌鹑,再也没法带着楚玉四处疯玩了。
不过楚玉也没能闲着。
那日拜见了徐老夫人之后,魏府上下都知晓这位郑家表小姐入了老夫人的眼。
老夫人不仅常唤她来说话解闷,还亲自过问她的学问教养,时不时就叫到跟前考校,可以说,楚玉除了没有住在老夫人身边,几乎和教养在她膝下没有什么区别。
气得朱夫人不止一次跟身边心腹抱怨徐老夫人不安好心,分明是看着她有个贴心的外甥女,便想着要笼络过去。
但她却没有迁怒与楚玉,反而好几次殷殷叮嘱楚玉自己在这魏府着无依无靠,叫她千万不能被徐老夫人的糖衣炮弹迷了眼睛。
楚玉自然是乖巧地应了,哄着自家姨母说了好些好话。
除了姨母的不安之外,得到徐老夫人青眼一事对于楚玉来说是极好的事,至少她现在在外人眼里,已经是魏家承认的正经小姐。
可让楚玉头疼的是,十回去老夫人院里,八回都能撞见魏俨!
平心而论,魏俨并不惹人厌,甚至是个极其讨人喜欢的。
他生得俊美,性子随和,说话又风趣,最会讨姑娘欢心。
可要楚玉来说,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她向来胆子小,心中对这一类油嘴活舌的人一贯敬谢不敏。
更别提她私心里还在隐隐替自家表哥抱不平。
魏劭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演武场练得大汗淋漓,就是在书房抄书抄得头晕眼花。
魏俨倒好,成日陪在老夫人身边说笑逗趣,好不惬意!
她年纪尚小,不懂得这老夫人的举动有何深意,只想着果然老夫人是更疼爱从小养在身边的魏俨的,怪不得表哥那日会那般发问。
不过她心里这点小小的埋怨不能冲着对待自己慈爱的老夫人,自然全算在了魏俨头上。
偏生魏俨也是个怪脾气,楚玉越是对他爱答不理,他越要变着法儿招惹。
就像此刻一般。
楚玉正在书房苦读四书五经,读得头昏脑涨。
那些字单个她都认得,凑在一起却像天书一般。
郑楚玉“什么‘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她咬着笔杆,小脸皱成一团,粉嫩的唇瓣上沾了点墨迹都不自知,
郑楚玉“这‘大道’到底是什么道?是官道还是小路?‘天下为公’……天下怎么就成了个姓公的人家的了?”
她越想越糊涂,索性直接翻开下一页,又看到一句“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顿时更困惑了,
郑楚玉“不独亲其亲……那要亲谁?难不成要去亲别人家的爹娘?”
她咬着笔头,越想越觉得头疼。
“叩、叩。”
窗边突然传来轻响,楚玉装没听见,继续埋头苦读。
魏俨“表妹!”
敲击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楚玉打定主意装死,却听窗外人变本加厉地喊道:
魏俨“小表妹!”
魏俨“玉儿!”
一声比一声嘹亮,眼看要惊动门口守着的侍女。
楚玉气得牙痒痒,只得恨恨地放下笔,提起裙摆去开窗。
郑楚玉“世元表兄又要作甚?”
她鼓起脸,两手把着两边窗台,丝毫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魏俨也不恼,单手撑在窗台上,眨着桃花眼笑道:
魏俨“我来找表妹出去玩啊,不欢迎?”
楚玉硬邦邦道:
郑楚玉“不敢,表兄相邀,楚玉求之不得。”
魏俨立刻摆出委屈神色,长睫低垂:
魏俨“看来表妹是厌烦我了……前日祖母还嘱咐我们要和睦相处……”
一提老夫人,楚玉顿时泄了气。她鼓着腮帮子松开窗台,把人放了进来。
魏俨立刻如游鱼般滑了进来,衣袂带起一阵香气。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
魏俨“就知道表妹心疼我,喏,东街李记的蜜饯果子,特意给你带的。”
楚玉盯着那包蜜饯,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一把抓过纸包,气呼呼道:
郑楚玉“表兄要是闲得慌,不如去帮魏劭表哥抄书!”
魏俨闻言大笑,顺手抹去楚玉唇边的墨迹,又把那书桌上的《礼记》合上,一把拉起楚玉道:
魏俨“抄什么书?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郑楚玉“不行!明日老夫人要考校……哎!我的书!”
楚玉最终还是没能拗过魏俨,被他拉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