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醒醒......”
刘琰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匕首刺入时的剧痛。
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渐渐清晰,却驱散不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色梦境。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城门燃起的冲天烽火,台阶上蜿蜒的血迹,几近疯魔的自己,还有楚玉最后刺向他心口时决绝的眼神......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刘琰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不是梦,这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一生。
那些记忆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侍从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连忙上前焦急地问道:
“世子,可是魇着了吗?”
刘琰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望着自己的双手。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全然不似记忆里那般虚浮。
他缓缓收紧手指,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
刘琰“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到哪了?”
他慢慢开口,声音冷沉。
“回世子,刚过寅时。”
侍从递上温热的帕子,小心打量着主子的神色,
“咱们已经到驿馆了,明日便能进康郡,乔家女郎已经等候多时了。”
侍从知道自家世子与乔家女郎自幼青梅竹马,特意提起这事,自然是希望能让主子心情好些。
刘琰却只是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
他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意让他彻底清醒。
他会在今日之后娶青梅竹马的表妹为妻,再经历种种战斗后登临那个注定覆灭的帝位。
然而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王位早已不是四方来朝的天下之主。
他最终没能挡住虎狼之势的巍国军队,一步步被逼入绝境,最后眼睁睁看着城池被破。
而他自己,也死在了心爱女子的手上。
胸口又传来一阵闷痛,那是前世临死前的记忆在作祟。
但奇怪的是,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不是匕首刺入时的冰冷触感,而是楚玉看向他时,那温柔如花的笑颜。
前世臣子屡次进谏,说楚玉来历不明,民间更是传言她是祸国妖妃。
刘琰不禁苦笑一声,她笨成那样,哪有什么本事做什么祸国妖妃?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
前世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那样好,她却都吝啬于给他一个笑脸,看着他的眼神永远带着惊惧和慌乱。
直到那日城破之后,他的魂灵在她身边徘徊飘荡,眼睁睁看着那个碾碎了他帝王之梦的男人踏着血泊大步而入。
那个人的目光在触及堆积如山的侍从尸体时纹丝不动,名动天下的美人在他面前也如枯骨一般。
却唯独看到地上倒着的那具女子尸身时,骤然变了脸色。
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把将那女子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颤抖着伸出手抚摸她苍白的面容,像是抚摸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待从乔女口中听得楚玉的遗言之后,他清楚地看见他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仿佛被巨大的痛楚所压垮。
他紧紧攥着那枚玉坠,哭得撕心裂肺。
窗外雨声渐密,刘琰想起前世楚玉对那枚玉坠的珍爱,平时任凭谁来都不让多碰一下。
他屡次问起来历,她都不曾多言。
现在想来,那枚玉坠恐怕与魏府有关。
楚玉,想必就是传闻中养在魏侯夫人膝下的郑家女郎。
刘琰的脑海中浮现出近些年探听到的种种情报,那些消息无一不在诉说魏劭对表妹的深情。
每攻下一座城池,必定花大力气寻访名医;每到一处,必然重金悬赏珍稀药材。
世人都说郑家女郎美貌无双,连焉州双乔都要逊色三分。
想到这里,刘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本就是如此,若论姿容,天下间又有谁能及得上他的玉儿?
但随即,楚玉临终时那句“辱没家中长辈声名”又浮现在耳边。
刘琰猛地攥紧拳头,原来在她心里,与他相处的日日夜夜,竟都是一种耻辱?
所以这些年,她宁可隐姓埋名,也不愿透露半点身世?
刘琰冷笑出声,眼中翻涌着阴鸷的暗芒:
刘琰“既觉得我辱没了你,那魏劭又是什么好东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刘琰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刘琰“既然上天让我重活一世,你休想再撇开我。”
刘琰“生生世世,你都该是我的人……”
他转身走向案几,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既然楚玉觉得与他在一起是辱没家门,那他偏要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
至于魏劭......
刘琰的指尖轻轻划过案上的地图,在焉州的疆域上重重一点。
既然注定为敌,那不如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