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月光正从穹顶的破洞倾泻而下。他的球鞋碾过满地碎玻璃，金属摩擦声惊起暗处的鸽子，扑棱棱撞上悬空的齿轮——那些生锈的机械部件正被改造成旋转木马的骨架，钢丝绳上缠着褪色的彩灯。
解释。"他转身揪住敖丙的工装背心，却摸到对方后背渗血的绷带。三天前这人说要去郊区写生，现在满身油漆和铁锈站在这里，右手缠着的美工胶布下隐约可见烫伤的水泡。
敖丙用扳手敲了敲身边的操作台。老式配电箱突然嗡鸣，缠绕钢梁的霓虹灯管逐一亮起，将斑驳的水泥地染成万花筒。哪吒的瞳孔剧烈收缩：倾倒的搅拌机被改造成海盗船，生锈的传送带变成过山车轨道，而他童年画在课本角落的旋转飞椅——此刻正用吊车悬索悬挂在半空，座椅是建筑系废弃的3D打印模型。
"上个月你发烧说梦话。"敖丙擦掉控制面板上的灰尘，露出用丙烯手绘的启动键，"提到七岁生日那天，暴雨把游乐园的票泡烂了。"
哪吒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像漏电的霓虹灯在脑海闪烁：便利店塑料袋里融化的冰淇淋，父亲加班未接的二十八通电话，还有母亲在电话里说"下次一定"时机械的忙音。他抬脚踹向控制台，却被敖丙用膝盖抵住腰窝按在墙上。
"你以为搭个破铜烂铁就能改写过去？"哪吒的冷笑带着金属锈味，"这些废料和我的人生一样..."他突然失声。敖丙拽着他的手按向某处，触感温热——生锈的旋转齿轮内侧刻满莲花纹，每片花瓣都嵌着夜光珠，是他做毕业设计剩下的材料。
敖丙的呼吸扫过他结痂的耳骨："昨天调试跳楼机，安全带卡扣划破动脉的时候我在想..."他牵引哪吒的手指抚过颈侧结痂的伤口，"要是能回到你七岁那场雨里，我会把冰淇淋摊所有的甜筒都买下来。"
月光忽然偏移角度。哪吒发现所有游乐设施的控制面板都刻着相同编号：NZ0707——他的姓名缩写与生日。最远处的摩天轮轿厢被改造成透明实验室，里面堆满建筑模型，每个底座都粘着泛黄的便利店收据，是敖丙收集的他这七年买过的每一支冰淇淋。
"你他妈..."哪吒的咒骂被齿轮启动的轰鸣碾碎。海盗船摆动的瞬间，二十年前那场暴雨突然在厂房内倾盆而下——是敖丙用全息投影做的雨幕。七岁的哪吒虚影蹲在角落，而二十六岁的敖丙穿越水幕走向他，手里举着永远不会融化的霓虹甜筒。
哪吒后退时撞翻了油漆桶。靛蓝色液体漫过他的限量版球鞋，敖丙突然跪下来用绷带帮他擦拭。这个总爱在接吻时咬破他嘴唇的人，此刻额头抵着他膝盖小声说："我把你弄脏的童年捡回来洗过了。"
过山车呼啸而过的幻影里，哪吒尝到铁锈味的泪水。他揪住敖丙的后颈撞向自己，却在触碰的瞬间发现对方睫毛上沾着荧光粉——是改造跳楼机时粘到的夜光涂料，此刻像坠落的星屑粘在自己指尖。
"傻子。"哪吒咬着他颈侧的龙鳞纹身，"你做的海盗船根本不符合建筑力学..."他的哽咽被吞进生锈的童话里。敖丙按着他颤抖的脊骨倒向控制台，安全带的金属扣在腰后烙出红痕，像七岁那年渴望的游乐园门票印章。
晨光刺破穹顶时，哪吒在旋转飞椅上发现本泛黄的《机械原理》。书页间夹着便利店收据，背面是敖丙的字迹："今日售出：哪吒的童年赎回券一张，有效期至宇宙热寂。"
厂房外传来施工队的喧哗。敖丙把脸埋进他沾满铁锈的卫衣："拆迁通知下周下来。"他声音闷闷的，"但我申请到了海外旧工业改造的项目，可以把整个海盗船拆过去重组..."
哪吒将螺丝刀捅进操作台缝隙："谁敢动这里，我就把谁砌进承重墙。"他转身拽过敖丙流血的手指，在拆迁告示上按下血指印："所有权人写你的名字，傻子。"
鸽子又飞回来了，在钢筋森林里筑起闪着霓虹的巢。哪吒忽然想起昨夜失控时咬破的伤口，此刻正在敖丙锁骨上结痂，形状像枚小小的游乐园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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