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陆依萍这段时间睡得都不太安稳，一闭眼就是大大小小的噩梦，扰得她不得安宁。

“ 藏好了吗，数到十个数我就睁眼了，十，九，八，七 ...” 外面人空洞的倒数声如同催人性命的夺命符，脆生生地激在她的心上。

依萍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外面的人越走越近，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她躲着的衣柜前停下，她紧张地屏住呼吸，蹲在柜子里一动不敢动，暗暗祈求着不要发现自己。

下一秒，柜子猛然被拉开，刺眼的光亮照进黑暗，外面的佐藤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面前，阴森森地看着她，他的脚边躺着满身是血的陆尔豪。

“ 我找到你了，陆小姐，乔沉和陆尔豪已经被我抓到了，现下该轮到你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低沉喑哑如同地狱饿鬼，激得她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她。

“ 啊... ”她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慌张地抬手把灯打开，昏暗的房间亮起来。

她用手背抹去额上的细汗，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指针才指在四点二十分，她睡意全无，干脆一掀被子，起身坐在书桌边等着天大亮。

她夜里没休息好精神不佳，秦五爷埋怨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黑眼圈这么重，一会让小珍多给你打点粉盖一下。”

她打了个呵欠，斟酌地开口，“ 秦五爷，我能不能请一天假，今天实在没心思唱了。”

秦五爷本想再数落几句，想到她先前遭遇过危险，还是决定给她时间一点时间调整下情绪，便也松口了，“ 行，我这边给你放一周假，你好好整理下状态，这周班我会让其他人给你顶上。”

她轻声谢过他，拿起包准备离开。

出了大上海舞厅后，她想去祭拜下乔沉，自己虽与他无缘见面，但对于他的经历还是感到惋惜，她准备先去找陆尔豪。

依萍随手叫了辆马车去到尔豪的公寓，待车停稳后，急匆匆上楼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如萍，她看到来人闪过一抹意外，“ 依萍，你怎么来了？”

“ 我找尔豪，他在吗？” 依萍眼神有些闪烁，随即平复心情，开口说道。

“ 他回家了。”

依萍舔了下嘴唇，抬眸对上了她疑惑的目光，“ 那麻烦你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西渡桥那边等他。”

如萍奇怪地看着她，不理解依萍为什么突然找上尔豪，“ 有什么事吗？”

依萍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我有些话要跟他说，麻烦你了。”

如萍虽然没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还是应下来了。

“ 好，我会和她说的。”

“ 谢谢你，对了，这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如萍皱着眉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点头答应下。

依萍裹了件棕色的呢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之前生日可云送给她的红色围巾。她倚靠在桥上栏杆，一半脸埋在围巾里，只留下两只眼睛在外，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河面发呆，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抬手将它理到耳后。

他很早就来了，站在桥的另一面看了她不知多久。之前一直听如萍说她没事，自己虽然相信，但心始终放不下，现下终于是亲眼看见，悬着的心也能安定下来。

他看到她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放在嘴边哈气，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迈出步子，快步上前，听到动静的她偏头看向他。

记起从前在中学时期，学到过的各种思念的诗句，曾经的他只觉得矫情，还嗤笑过怎么可能会有人无论行走还是坐着都在思念爱人呢？现下他终于是理解了。

透过车流望着对面的她，他越走越快，在快要靠近她的距离大步过去紧紧抱住她。

“ 幸好，你没事。” 他说

她松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 你瘦了。”

“ 尔豪，我找你是想去祭拜下乔沉。”

提到他，空气染上了些许悲伤，他沉默片刻后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的墓在哪，可能根本就没有。”

听到他的话她也沉默了，也许在追求正义的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 我们之后给他立个墓碑好不好？” 半晌她才开口。

他再次抱住她，闷声应道，“ 好。”

“ 依萍，之前我一直在追求真相，可是现在我真的害怕了，害怕在追求真相的路上失去你。这些天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想我可能会疯掉吧，因为我根本不能接受你有事，只要你能平安的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够了。” 他蹭着她的脖颈，黏黏糊糊地开口。

依萍抬手抚上他的背，“ 陆尔豪，我们… ”

她将脱口而出的“ 算了吧 ” 咽下去，换成了“ 怎么办 ” 既然佐藤能够发现秘密，想必其他人也会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到她的话，尔豪抱着她的明显一僵。

他声音沙哑，“ 我们怎么办？其实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可是怎样我都找不到答案，后来我就不再问了，今天你却又问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她松开他，直直地盯着他的眸子，“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我妈是不可能同意的，你知道的我一定会选择我妈的，所以现在放开还来得及。”

他轻笑一声，看着她，“ 陆依萍，这算是你的提前声明吗？事先将问题说好，如果接受就继续，反之就默认断了是吗？”

她毫不避讳他的目光，迎上去，“ 所以你要分手吗？”

他微眯双眼，勾起一抹笑，“ 对地下情人应该不能用分手来形容，但如果你硬要这样问的话，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是不会分手的。”

她微笑地看着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来我想如果你同意断了，就放你回归正常生活，以后谈恋爱，结婚，生子都和我无关了，是你自己不愿意走这条路，那就请做好跟我纠缠到老到死的准备。”

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陆依萍，你别骗人了我才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善良。”

她眨了下好看的眼睛，语气有些无辜，“ 你太了解我了，我压力会很大。”

他看到她在笑，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笑，明明长得一张清纯的脸，可是此刻的表情却让她看上去像个狡诈的精灵。

他失神地望着她，下一秒他们心照不宣的靠近，在清醒的时刻，品尝着彼此的味道，带着禁忌的快感。

陆尔豪想，他们的感情果然不适合细水长流的温情，暴烈的纠缠才能让他们沉沦在彼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