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疼。
小菩提从梦中醒来，只觉得疼。
她浑身鞭伤，墨发散乱。
薄荷色罗衣浸在血水中，被一只老鼠嘶啃着衣角。
唯一整洁的是她手里抱着的一个木偶。
—青罗小衣，纸糊脸儿上两坨绯红，眼珠黑亮。
木偶 眼珠转了转，开始说话。
系统“主人，我是你的系统。”
系统“您已穿到六公主沈薇柔身上。”
系统“她死后自愿献舍给你，只要你帮她报仇。”
小菩提揉揉脑袋。
一段原主的记忆灌入了识海。
原主沈薇柔，木兮国六公主。
人比花娇，却兰心棘性，以施虐为乐。
她喜欢磋磨自己所嫁的驸马。
动辄鞭笞辱骂，不把驸马当人看。
而驸马是草莽出生，虽曾立下战功赫赫，却落下了残疾，且遭权贵排挤。可谓如履薄冰，无依无靠，只能任由公主磋磨。
后来，驸马忍无可忍，设计陷害公主，让她在一次拜佛时落单的功夫，遭人贩子拐了去，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公主的母妃曾是魔门邪修，虽死得早，倒也在原主小时候教过她不少法术，其中一个就是献祭之法，即以血画阵，性命为祭，招一位魔女附体，替自己报生前之仇。
公主自知逃不出人贩子的手掌心，早晚都是一个死，干脆先献祭了自己，招来小菩提这个魔女附于己身，希望小菩提杀了驸马，替自己报仇。
系统“主人，若三年内不报仇，您会死。且被献舍后，再也无法回到原来身体。”
小菩提无语。
这不是被迫营业吗？
献舍的魔女对象是随机的，小菩提是一千年后的一个魔女，运气真不好，中奖成了那个被阵法选中的冤大头。
原主这类人，肯定是希望找个穷凶极恶，雷厉风行的女魔头帮自己报仇。
可惜了，小菩提要辜负原主的期待了。
她虽是魔女，但绝对称不上“雷厉风行”，就是个魔女中的废柴罢了，胸无大志，魔力全无，热衷躺平，最烦做任务。
原主找她，不比自己报仇强多少。
“隆隆……”
小菩提肚子在打雷，好饿啊。
她抓起脚边那只耗子，道了句对不起。
然后挑出了耗子的红白脑浆，吃了起来。
一只耗子根本顶不了饿。
小菩提四肢无力，头昏眼花。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迎面吹进瑟瑟的冷风，小菩提打了个寒战。
一个黝黑发亮的人子贩走进来。
他手里举着个饭盆，在小菩提面前晃了晃。
人贩子.黑亮哥“喏！跪下给爷磕三个响头，发誓下次再也不逃，就赏你饭吃！”
饭是馊的，和人贩子坏笑时露出的牙一样黄兮兮。
可那也是饭啊。
小菩提跪下就磕了三个头。
梆！梆！梆！
小菩提“我下次再也不逃了！”
说得斩钉截铁。
末了，起来对人贩子一笑。
笑得明媚，双眸清澈如泉。
珍珠样的小白牙上，还带着拉丝的血。
*
小菩提没忘记自己的来时路。
她是一个魔女。
准确而言，还是魔族的小帝姬。
本该是个金尊玉贵的身份，锦衣玉食在魔宫里长大才对。
可不幸的是，小菩提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魔宫就被血洗。
她失去了帝姬身份，在人间颠沛流离。
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神族实力远大于魔族。
正道曙光普照大地，魔族被血脉压制，只能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小菩提流落街头，失去魔力，身无分文。
为了活，抢过狗的肉骨头，偷过神庙里的贡品。
好容易大了点，开始干些货郎，小二之类的工作。
她最喜欢的工作，是演木偶戏。
一边操控木偶，一边讲故，吸引来听客们听戏。
听乐了，就赏她个三瓜两枣。
小菩提“传说一千年前，魔族与神族实力平衡。”
小菩提“直到一个神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
小菩提在戏台上，讲得铿锵有力。
小菩提“这位神，就是大名鼎鼎的清鹤神尊！”
小菩提“清鹤神尊本是个凡人，飞升前是一位木兮国将军，可惜被木兮国权贵们算计，成了个残废，最后成了木兮国一位六公主的驸马。
小菩提“六公主有一部分魔族血统，娇蛮任性，对驸马百般羞辱磋磨，而驸马不敢反抗天家女，只得忍气吞身。”
小菩提挥舞着两个人偶。
一个是绫罗叠成的公主，举着一个小鞭子，挥向另一个表情哭兮兮的人偶。
人们哄堂大笑。
小菩提“后来啊，这驸马死后就飞升了，成了清鹤神尊，为了报复曾经欺负自己的人，神尊将公主打入十八层地狱，还灭了整个木兮国。”
小菩提“同时，因为公主带魔族血统，神尊恨屋及乌，憎恶天下魔族，发誓必要除之而后快。”
小菩提“清鹤神尊是最强战神，以一己之力拉高了神族战斗实力，而魔族从此……”
小菩提“—迎来了灭顶之灾。”
听客们大呼好呀，神尊威武！
打得魔族们屁滚尿流！爽啊！
小菩提捡听客们丢的钱，不住说谢谢。
她笑得像只狐狸。
—今晚能买酒喝了！
*
小菩提着酒，去了魔族皇陵。
一壶浊酒浇下，折了坟头白草。
小菩提“父皇，母后，孩儿来看你们了。”
小菩提“我不记得你们长什么样，你们唯一给我留的东西，是这个—”
她取出袖子里一块破绸缎。
摊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用血写了两个大字。
—“报仇。”
小菩提“父皇母后，我知你们望我打死神族报仇。”
小菩提“可是，我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啊。”
小菩提“这报仇，你们另请高人吧。”
小菩提“我呢，只想活好我自己。”
小菩提“我唯一所求，就是好好活着。”
坟墓冒出了青烟，很生气的样子。
小菩提不管，祭完祖，打算回家。
下一秒，她两眼一黑，穿越了。
她就这样被六公主献舍了。
*
人贩子有两个，都五大三粗，皮肤很黑。
不过，一个是黝黑发亮，一个黑的哑光。
小菩提给人贩子端来茶水。
小菩提“大哥润润嗓子！”
人贩子.黑亮哥“算你懂事，果然货物只有打一顿才会听话。”
人贩子.哑光哥“就是！你看她这听话样，就是打出来的！”
人贩子.黑亮哥“之前还撒谎，吵着自己是公主，抓了她要被皇帝老儿诛九族，谁信啊？现在可算不吵了。”
小菩提恭顺地站在一旁。
她笑得狗腿，毫无公主的矜持。
凭借着两天的乖巧顺从。
黑亮哥和哑光哥已经对她放松了警惕。
他们带着她往渡口赶，一路上把她当丫鬟使。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做不好就挨打。
现在，他们到了一个窝点歇脚。
那是个郊外的破院子，放着些生活物资。
小菩提“大哥，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个菜。”
人贩子.黑亮哥“行！别想下毒啊！”
人贩子.哑光哥“别但心，反正她也搞不到什么毒。”
小菩提笑道：“不敢的不敢的！”
她转身收了笑，去厨房做菜。
一刻钟后，一碗红烧肉出锅。
劲道的瘦肉上浮着软糯的皮。色如朱砂，晶莹剔透。酱汁沁在雪白米饭上，香得人流口水。
人贩子.黑亮哥“哟，没想到这小妞手艺还不错。”
人贩子.哑光哥“卖进青楼可惜了，厨艺无用武之地啊。”
人贩子.黑亮哥“就是，啧啧……”
黑亮哥和哑光哥一口一块肉。
肉很快一扫而空，一点都没给小菩提留。
突然，黑亮哥捂住肚子。
他开始呕吐，晕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哑光哥也吐了，上吐下泻。
他踉跄几步，捂嘴去茅厕。
“哐当”一声，一个碗砸在了他脑袋上。
小菩提站在他身后，手里的碎瓷片流着血。
血溅在脸上， 她的眉目清澈而平静。
人贩子.哑光哥“呕……”
挣扎一番，就头破血流，晕倒在地。
小菩提手起刀落，血刃了两人。
小菩提“切，和老娘斗？”
小菩提“知不知道老娘混了多少年江湖？”
没错，她在饭菜里下了毒。
哑光哥说她搞不到毒，她确实搞不到现成的毒。
但厨房里，有一大袋发芽的土豆。
那可是含毒的啊。
人贩子都是组织作案，窝点到处都是，常年无人打扫，有物资送进来，没垃圾丢出去，不知是一袋几百年前的土豆，全发芽了丢在墙角。
这点毒不至于把人吃死。
但把两个大汉暂时手脚酸软，恶心无力，足够了。
小菩提就乘着这两人倒下的功夫，杀了他们。
她把尸体丢进屋里。
然后前后找了找，搜刮些碎银钱。
包了个小包袱，往京城的方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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