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熟悉的声音,海幽转过头,自己的弟弟推开店铺的门,上面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发出脆响,海幽点了点头“怎么了”自己这弟弟平时颇畏惧自己,倒也不是说不找他,只是看对方这表情八成是有事
骨头哥笑了笑,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木制的盒身,上面覆盖着精致的,由黄金勾勒成的图案,海幽记得这个盒子,是当时他交给骨头哥,让他如果想找自己做首饰,就把材料放到这里
只是把盒子放下,骨头哥眼下带着很淡的乌青,匆匆离开了店铺
灰蒙蒙的天空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雨,翻转的云层恍惚向下倾洒着一缕缕泛着银色的灰白瀑布
“请来一杯白岛,谢谢”骨头哥刚刚说完,靠在吧台上的海幽就诧异的微微转头“你不是不喝烈酒吗”他示意调酒师给自己一杯兰德里,兄弟俩在一个角落坐下,骨头哥用手一下下戳着酒水上漂浮的红色果子,蜿蜒在透明酒液中的红色纹路像扩散的鲜血
海幽纤细的指尖轻敲桌面,发出的声音将骨头哥发散的思绪拽回“你要说些什么,暗恋谁了”面对对方惊讶不已的眼神,海幽罕见的冷笑一声,表示你瞒不过我“小时候就那样,一藏事就不敢跟我对视”他喝了一口酒“说说吧,谁”
视线在天边灰色的一片流连了几秒,深呼吸一次,骨头哥终于转过头去压下心虚,对上自己哥哥在墨镜下的眼睛“我……我的主管”,海幽的视线钉在他身上,冷冰冰的声音钻进骨头哥的耳膜“所以,你宁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为了一个男人?”
骨头哥有些慌忙的解释并不是,当时他并没有喜欢上胡汉落
海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顺便拿走了骨头哥准备喝下的白岛,笑死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弟弟喝这么高度数的酒
“所以呢,他清楚吗?”海幽问,骨头哥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他不知道,他……很冷淡…似乎没什么喜欢的”他很轻很轻的摇摇头,海幽了然一切,但是他并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而自己跟那位叫胡汉落的主管唯一的相处就是他去公司找自己弟弟时打了一个招呼,海幽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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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是一位老顾客了,年轻的女人盯着海幽桌子上正在制作的首饰,眼睛蹭一下就亮了“您在做什么”她的视线仔细的掠过材料“这是品质很好的紫色蓝宝石吧,这些是什么”
海幽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些白色丝绸和紫色鸢尾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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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文件被打落一地,指缝中滴滴答答的猩红在鸢尾花美丽的紫色花瓣上如同油画一般勾勒,又像是高价的胶水,将破碎的花瓣重新粘连成一朵完整的鸢尾
视线短暂的模糊,浓重的血腥气钻入鼻腔,胡汉落不住的蹙眉,良久才缓过神,压下喉咙口的痒意,看着从手中滑落的鲜血夹杂花瓣
“咳咳……什么情况……咳”
窗外一轮朝阳,泛起血色的光辉,在色彩交融中杂糅出一片艳丽的混沌,一点点被白光吞噬
“你是说,花吐症?”胡汉落看着这个黑发粉眸的青年,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欺骗的神色,可惜,没有,燕流青表情淡淡,语气认真“你喜欢谁”
喜欢谁?
胡汉落想,脑海中身影窜动,最终归为一个人的背影,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视线便被口中混合着鲜血吐出的花瓣所梗阻,他不受控制的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嘴,喉咙的瘙痒愈演愈烈,被花瓣和鲜血划过,柔软的东西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出口的那一刻反射出冷冰冰的光泽
直到恢复正常,胡汉落后背的布料已经几乎被冷汗浸湿,浑身发冷,他看着视线中的那堆鸢尾花瓣……也不全是花瓣,成型的花被狭窄的喉管挤碎或者变形,上面糊着一团一团的血块,鸢尾带着些许甜腻的花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让人发晕
燕流青看见了那些花瓣,喃喃说着“鸢尾啊………”他的音量抬高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胡汉落用手一下下顺着喉管的位置,又哽了几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知道”
最难看出的喜欢就是来自一个欢乐活泼,跟谁关系都好的人的喜欢,不为什么,他们的喜欢挂在明面,但是明面上的喜欢几乎被他永远镶嵌在脸上,而真正的情感或许封存在脸上的表情之后,可惜脸上的面具太厚,混淆了视听
总有人的到来如同夏季的大雨,在他的生命中大吵大闹一场后,却不知道何时离去,也不知道他的恩泽集中于何地,是心系自己,亦或者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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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代表元素是银,它的光辉温润柔和,又弥散着夜色中片片冰冷的水雾,它被人们赋予纯洁之意,代何者过滤太阳灼热的光阴
而月亮是宗教的图腾,这也就为月的纯洁蒙上了一层疯狂的意味,像慈爱的神明,搂住自己虔诚的信徒后将其推入无边迷茫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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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汉落翻看着这一句话“你写的?”语气中颇是不相信,骨头哥哈了一声“要不要这么小看我”他拿过记事本,翻看一页页自己亲笔写下的句子,视线看到胡汉落坐在椅子上侧着身体,随后贱兮兮的凑上去,两人背部相贴,骨头哥把头后仰,搁在他的肩膀上“落落,你咋了”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胡汉落差点咳嗽出来,他稳了稳心神“没什么,最近没有事罢了”他感觉到骨头哥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自己身上,为了不让前者失去平衡摔倒,他伸出手扶住骨头哥的胳膊,体温逐渐浸润了他冰凉的指尖
手被反握住,骨头哥双手将他的手捂住“你手怎么这么冷,现在不是夏天吗”他顺着,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冰凉的手捂热
胡汉落身体有些僵硬,感觉喉咙的痒意更加茂盛,好像是春雨过后的平原,疯长出一片的草叶,由柔软逐渐变得坚硬,扫过喉管轻薄脆弱的粘膜
他连忙抽出手,憋出一句“抱歉”连对方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看就匆匆走出了房间
骨头哥看着他的背影,手心被对方的体温变凉了,他嘴角轻轻上扬,却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
胡汉落跑到骨头哥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角落,几乎咳的要死,结束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他靠着公司转角处的墙,看着不明所以的清洁人员过来将地上的血和花朵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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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灼热,几乎要把坚硬的光阴晒化,几乎无人将其当做图腾朝拜,它不在乎自己的光芒,任由月色将其过滤成轻飘飘的银色帷幕
骨头哥仰头喝下一瓶脑腓肽,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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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打开,里面是零零散散的紫色宝石和白色丝绸,夹杂着紫色的鸢尾花标本,海幽伸出手去拨弄其中的东西,将漂亮的紫色蓝宝石推开,底下赫然是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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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海幽 ·法兰加尔
我希望你能送给骨头哥一个你能做的,最漂亮的尾冠,环绕着耳朵,从耳朵上伸出柔软的花瓣,遮掩住一小块视线,耳朵下面最下端要垂挂着银色的细链,带着银质的鸢尾,花瓣交杂,被白色丝绸覆盖,如同鸟儿的羽毛
L公司分部主管 胡汉落
信封的夹层里掉出一瓣鸢尾,已经干枯僵硬,被海幽轻轻拿起,一使力就破碎成纷扬在空中的齑粉,花朵颜色灰暗,末端皱缩,已经变成了黑色,花心处的白色也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雾
海幽将信纸拿出,将外面的信封拆开,内侧赫然躺着几滴晕染开的血迹,已经褪色成殷红,似深色的红酒
海幽在原地伫立良久,终于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制作这个尾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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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尸体没有葬礼,燕流青私底下给胡汉落做了尸检,新鲜的血肉被划开,喉咙处的开口涌出蜂拥的花朵,混杂着一股一股没有吐出的鲜血,渐渐晕染了他所躺的白色床单,有几滴已经滴落在地
燕流青嗅着空气中的腥甜气息
“他死于被花瓣和血液堵住呼吸道而导致的窒息”
尸体不会去往墓地,地狱的人没有黎明
新来的主管向骨头哥表达了自己的好意,后者只是惨淡而很轻的微笑
“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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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没有结果,是每天晚上日常的拌嘴,又或者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夏天迷蒙的烟雨,隔着一片灰色,没有勇气的人即使是隔着一层轻薄的雾气也不敢迈出哪怕一步,反而一座山更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奋斗一生
总有人天生就善于错过
无人可以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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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幽已经很久没有制作尾冠了,却在这次做出了他目前为止做出的,最美的作品
他去了脑叶公司,躲过所有人可能得跟随或者是目光,将尾冠戴在自己弟弟头上,银色的细链垂挂着小小的鸢尾碰在肩窝,花蕊处的紫色宝石熠熠生辉,圈着左耳,特殊处理过的标本柔软似鸟儿细羽,遮挡住佩戴之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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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苍白的胡汉落将一个盒子推到骨头哥面前“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哥”
这盒子是骨头哥当初作为礼物送给他的,说自己哥是很厉害的珠宝制作师
“不许打开”
胡汉落赌骨头哥的衷心,他赌了无数次这东西,从未有一次失败
海幽并不打算告诉骨头哥尾冠真正的含义
因为尾冠本是由丈夫献给自己的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