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呼喊声与金属断裂声重叠。灰发少女的长刀已楔入侵略物膝关节的齿轮组，红色能量顺着刀身注入，将整条机械腿炸成零件雨。紫发少女趁机从上方突入，粒子剑刺向胸腔核心的瞬间，灰发少女已抽出双枪抵住侵略物腰间的能量接口——这是只有长期配合的战友才会使用的「三点锁定」战术，当年她们曾在模拟舱里用这招击败过第七型量产机甲。

“噗——”能量团在双刀贯穿下发出泄气般的尖啸，巨型躯体轰然倒地，舱段地板因震动而龟裂。灰发少女正要补上一刀，紫发少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沾血的指尖按在侵略物逐渐暗灭的能量核心上：“别毁了核心！你看它表面的纹路——”

逆光中，紫发少女侧脸的轮廓被血污勾勒得格外清晰。左眉尾那道浅褐色的疤痕，正是三年前她们在反重力训练舱里争夺最后一块紫莓糖时，被她用训练匕首划伤的。灰发少女的呼吸骤然停滞，记忆中那个总把战术手册藏在枕头下的室友，此刻正用带着颤音的嗓音说着：“这些纹路...和训练营地下资料库的禁断档案里，记载的「深渊重构体」一模一样...”

侵略物的能量核心突然发出蜂鸣，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紫发少女猛地拽着灰发少女滚向墙角，下一秒，整具金属躯体在金光中崩解，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化为黑色漩涡——破碎的零件悬浮在空中，竟开始按照某种规律重新排列组合。紫发少女的粒子剑“当啷”落地：“糟了...我们触发了它的自我重构程序！”

灰发少女盯着紫发少女发梢滴落的血珠，突然想起对方曾在熄灯后偷偷对她说过的梦话：“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变成怪物，你就用粒子剑刺进我后颈的这个位置...”此刻两人背靠背贴紧，听着金属重组的咔嗒声在头顶炸响，她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雅利，你藏在战术腰带第三夹层的紫莓糖，现在还剩几颗？”

紫发少女的身体猛地僵住。这个只有她们俩知道的暗号，是三年前她们在禁闭室里定下的「如果失忆就唤醒彼此」的密语。她缓缓转头，血污覆盖的脸上，那双灰蓝色瞳孔正映着自己震惊的神情——那是总部训练营特有的基因改造瞳孔，在黑暗中会泛出琉璃般的光泽。

“稚子，原来...你就是那个新队员？”紫发少女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在侵略物重组完成的咆哮声中化作冷笑，“先别叙旧了，看上面——它把自己改造成了舰载炮的形态！”

稚子抬头，只见重组后的侵略物已变成一座悬浮的炮台，十二根炮管正对准她们藏身的角落。雅利突然扯掉战术腰带，将整包紫莓糖塞进她手里：“接着！用糖纸反射炮口的锁定激光！当年你在模拟舱里用这招骗过主控系统的事，我可没忘！”

糖分的甜腻气息混着硝烟味炸开。稚子忽然笑了，指尖捻开糖纸的刹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偷藏零食的深夜：“雅利，你当年明明把我的训练匕首藏在通风管道里，害我被教官罚跑三十圈。”

“那是因为你总抢我的紫莓糖！”雅利的粒子剑再次亮起，“现在轮到你还债了——糖纸反射角度17度，我数到三，你负责干扰，我去拆了它的供能核心！”

“一。”炮管开始充能，蓝光在舱顶汇聚成可怕的漩涡。

“二。”稚子抛出糖纸，金属光泽在炮口锁定的红光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三！”两人同时暴起，刀刃与糖纸在交错的光束中编织出死亡的舞蹈。这一次，无需通讯器的指挥，无需战术手势的配合，她们的动作比记忆更默契——因为有些羁绊，早在基因被改写之前，就已在共同啃食紫莓糖的深夜里，烙进了骨髓。

糖纸在光束中折射出七彩光斑，如破碎的彩虹般洒落在舱壁。稚子手腕翻转，糖纸以17度角精准切入炮口的锁定激光，原本笔直的红光突然分裂成三道虚像，在重构体的炮管群间制造出短暂的判断盲区。雅利趁机蹬墙跃起，粒子剑在掌心爆发出刺目紫光，如流星般划过被能量照亮的穹顶。

“叮——”

第一根炮管在紫光中崩解，齿轮与线路如断线木偶般坠落。重构体发出机械扭曲的尖啸，剩余十一根炮管同时转向，却在锁定目标时被糖纸制造的光幻迷惑，弹幕歪歪斜斜地轰向舱顶，炸出直径三米的破洞。高空的冷风倒灌而入，将稚子的灰发吹得猎猎作响，她趁机甩出光刃，红色刀芒如灵蛇般缠住第二根炮管的旋转轴，能量过载的轰鸣中，那截炮管“咔嗒”断开，坠地时在金属地板上砸出焦黑的凹痕。

“核心在顶部！”雅利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她已顺着破碎的炮管群攀至重构体顶端，粒子剑正抵住一块泛着金光的菱形装甲，“这是它重组后的能量中枢，和训练营资料库的‘深渊核心’模型完全一致——”

话未说完，重构体表面突然凸起数十根尖刺，如机械触手般缠住雅利的脚踝。稚子瞳孔骤缩，看见好友的战术靴在尖刺绞动中迸出火花，血珠顺着紫发滴落：“雅利！”她本能地扣动扳机，子弹却在接触核心装甲时被弹开，金色纹路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用你的长刀！”雅利咬碎嘴角的止血剂，在剧痛中强行扭转身体，粒子剑劈开两根触手的瞬间，朝稚子甩出一枚信号弹，“当年我们在重力井里练过的‘双星连斩’！你还记得起手式吗？”

记忆如电流般击穿神经。稚子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她们在反重力训练舱里偷练合击术，被教官抓包时谎称在研究“新型战术配合”。此刻她望着重构体顶部那个在尖刺中翻滚的紫色身影，手指不自觉地摆出起手式——双掌相扣，长刀与光刃在掌心交汇，红色能量如活物般顺着手臂攀爬，在作战服表面勾勒出星轨般的纹路。

“星轨共振，启动！”

两人异口同声的低喝中，稚子的长刀与雅利的粒子剑同时亮起。当年她们用三个月时间偷录的禁术，此刻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真正的威力——重构体表面的金色纹路突然剧烈震颤，仿佛在呼应某种远古的共鸣。稚子借着爆炸产生的气浪腾空，长刀在头顶划出完整的圆弧，而雅利则从上方突入，粒子剑精准刺向核心的菱形缺口。

“轰——”

能量爆炸的强光吞噬了整个舱段。稚子在气浪中坠地，背部砸在变形的培养皿上，玻璃碎片划破战服，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喘息着抬头，看见重构体的金属躯体正在金光中崩解，而雅利正抓着最后一块核心碎片从高处坠落，发梢还沾着未熄灭的电弧。

“接住！”雅利将核心碎片抛向稚子，自己却因脱力而摔倒在舱板上。稚子慌忙冲过去，在碎片落地前接住——那菱形晶体中，竟隐约倒映出舰船外部的景象：无数艘与她们所在舰船相似的钢铁巨舰，正悬浮在云层之上，而每艘舰船的核心位置，都跳动着与眼前碎片相同的金光。

“这是...舰队的坐标？”稚子指尖划过晶体表面，那些金色纹路突然组成一串坐标数据，正是2084舰队的集结点。雅利撑着粒子剑站起来，额角的血迹已凝结成痂，却仍惦记着战术腰带上的紫莓糖：“先别研究了，刚才的爆炸肯定会引来更多侵略物。你腰间的通讯器还能用吗？我刚才试着联系舰长，信号总是被某种东西屏蔽——”

话音未落，舱段深处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密集的金属摩擦声。稚子扶起好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倒塌的培养皿中，人骨架的手指不知何时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墙上的破损线路在闪烁时，竟拼出“B-13实验室”的字样——那是总部档案中记载的，三十年前因非法人体实验被封禁的禁忌之地。

“往舰尾跑。”稚子将核心碎片塞进战术腰包，顺手扯下一段电缆缠在腰间，“刚才打斗时我注意到，舰尾的逃生舱还能运作。那些侵略物似乎对核心碎片很执着，我们得带着它和舰队汇合。”

雅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紫眸中映着远处逼近的银光：“等等...你看那些侵略物的动作。它们现在的行进路线，和当年训练营模拟的‘蜂巢思维’集群战术完全一致。也就是说，这些金属怪物背后，可能存在一个统一的意识体——”

尖锐的蜂鸣打断了她的话。第一只银灰色侵略物从通风口窜出，胸腔的能量团比之前见过的更亮，表面还缠绕着金色纹路。稚子忽然想起在输电箱下捡到的那本带锁日志，想起封皮上模糊的“深渊重构计划”字样，忽然有种冰冷的感觉爬上后颈：“不管幕后黑手是谁，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她举起双枪，嘴角扯出与三年前在模拟舱里相同的狠戾笑意，“先活着把核心碎片带回去，然后...揭穿那些藏在总部阴影里的老鼠。”

雅利点头，粒子剑在掌心嗡鸣：“这次换我开路。你还记得吗？当年在禁闭室，你说等我们成为正式舰员，要去比邻星区的紫莓糖工厂偷一车原料——”

“所以现在更不能死。”稚子跟上她的步伐，看着好友在侵略物群中劈开血路的背影，忽然发现对方战术腰带的第三夹层还别着半块融化的紫莓糖，“等回到舰队，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舱门在爆炸中轰然开启，冷风卷着高空的云雾灌进来。两位少女背靠背站在舰尾平台边缘，下方是万米高空的云海，身后是蜂拥而至的侵略物群。稚子忽然指着云层下方某个闪烁着蓝光的坐标点：“看！那是2084舰队的护航舰‘极光号’。他们在释放引导信号——”

雅利握紧核心碎片，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震颤。当第一只侵略物的臂刃即将砍中后背时，她忽然拽着稚子跃向虚空：“抓紧我！用训练营教的高空滑翔术——”

紫色与银灰色的身影在云层中划出两道流光。下方，极光号的光束炮正清扫着追击的侵略物群；上方，那艘悬停的舰船在爆炸中逐渐倾斜，露出舰腹处巨大的编号——B-13。而在舰船核心位置，某个浸泡在培养舱中的人形轮廓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与核心碎片相同的金光......

云层在耳边呼啸，雅利的作战服启动紧急滑翔模式，后背展开的纳米翼膜在阳光下泛着虹光。稚子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灰发被强风吹得几乎竖直，却仍盯着身后逐渐逼近的银色身影——三只重构体正从破裂的舰尾冲出，金属躯体在高空自动变形，背部伸出流线型的推进器，尾焰呈诡异的靛蓝色。

“它们能飞？！”稚子的粒子剑在掌心嗡鸣，却因高空缺氧而有些力不从心。雅利低头扫过腕间的战术屏，坐标显示极光号的接应点还有300米，而追击者的速度正在指数级提升：“撑住！极光号的光束炮射程覆盖到我们了——”

话音未落，云层下方突然升起六道蓝光，正是极光号的护航光束。最前方的重构体被直接击中，推进器爆炸的火光映红了雅利的侧脸，她趁机调整滑翔角度，纳米翼膜擦着另一架重构体的臂刃掠过，锋利的能量环在翼膜上划出焦痕。

“抓住！”极光号的甲板边缘伸出机械臂，雅利精准地扣住抓手，两人在惯性中被甩进舱内。舱门闭合的瞬间，第三只重构体的尾焰几乎灼到稚子的发梢。她瘫倒在金属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流转的蓝色光带，忽然笑出声：“当年在训练营的抗过载训练，都没这么刺激过。”

“先别笑。”雅利扯下翼膜，战术腰包里的核心碎片正在发烫，“把碎片交给舰医之前，我得先确认它有没有被污染——”

“不用确认了。”清冷的女声从通讯器传来，正是2084舰队舰长的声音，“带着碎片来舰首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