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戒的蜂鸣声在黑暗中越来越尖锐，像一根针直直刺入鼓膜。程染感觉周清疏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父亲的身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他正低头摆弄手机，屏幕蓝光映出他嘴角诡异的弧度，像一条即将发起攻击的毒蛇。
"知道为什么选这间诊所吗？"父亲用皮鞋尖踢开脚边的学生证照片，泛黄的照片在木地板上滑出刺耳的声响，"当年火灾调查组办公室...就在这个位置。"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仿佛在分享一个精心设计的玩笑。
暴雨疯狂拍打着窗户，程染听见某种电子设备启动的"滴"声。周清疏的银戒突然投射出一束红光，在墙上映出清晰的"REC"字样——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一枚伪装成首饰的微型录音器。
"2011年12月9日15时07分。"
银戒里传出的声音让程父瞬间僵住。那是年轻版的周清疏，带着哭腔的喘息声混着刺耳的消防警报："程主任！美术室后门被锁了！七个孩子还在里面——"
"根据应急预案第三条。"录音里父亲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程染甚至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优先保障教学楼主体安全。"
玻璃窗突然被狂风吹开，暴雨斜扫进来打湿了满地照片。程染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抚过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孩子站在陶艺教室门口，最前排的短发女孩举着未完成的灰蓝色陶偶，胸口别着的正是周清疏脖子上那枚被烧得变形的校徽。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日期：2011.12.9。
"证据伪造得不错。"父亲突然笑起来，皮鞋重重碾过地上的照片，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可惜当年的监控录像早就..."
程染猛地抄起茶几上的陶泥人，用尽全力砸向父亲手中的手机。染血的黏土在屏幕上炸开，父亲惊愕的表情被飞溅的泥点切割得支离破碎。她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她喉咙发紧："那不是伪造的！"
周清疏缓缓解开白大褂的纽扣。在闪电青白的光线下，她转过身——程染看见她后背完整的烧伤疤痕，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腰际，像一幅狰狞的地图，每一道凸起的疤痕都在诉说着那个下午的惨烈。
"这是你锁后门时，"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消防栓爆炸造成的冲击伤。"
父亲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他抓起掉落在地的美工刀扑向周清疏，却在半路被程染用整个身体撞倒。两人重重摔在展示柜上，七种颜色的陶土罐纷纷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素白色的陶罐滚得最远，骨碌碌滚到周清疏脚边。程染看见罐底露出一角泛黄的纸——母亲熟悉的字迹写着"关于七个孩子的陶艺课投诉信"。
父亲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挣脱程染，抓起美工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左手腕，鲜血喷溅在那些学生证照片上："都是那个贱人举报的！她明明答应过要保守秘密..."
程染浑身发抖地摸到素白陶罐里的纸张。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她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母亲自杀前三天写的最后一行字："程明远故意锁门，七个孩子没能逃出来。周医生的妹妹用身体护住了最小的那个学生，但是..."
后面的字迹被干涸的血迹模糊。程染的指尖触到那片褐色的痕迹，突然想起母亲去世时床头柜上那七个残缺的陶偶。
周清疏的银戒还在循环播放录音，现在到了父亲当年说的最后一句话："要怪就怪他们选了陶艺课。"
程染在满地陶土碎片中蜷缩起来。她看见自己的血和周清疏的泪混在一起，渗进那些泛黄的照片里。窗外的暴雨仍在肆虐，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在第七道划痕停下——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警示，七个未完成的生命，七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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