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祝福？

头顶的日光灯将台面上的陶泥照得泛着湿润的土黄色。伊贝贝攥着塑形刀的指节微微发白，心里反复打气：“伊贝贝，你可以的，昨晚翻了三小时制陶视频，连刮口沿的角度都记了笔记，实操肯定没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陶轮，耳后就传来熟悉的声线。

“贝贝还记得昨天我教你的收腰手法吗？”祁煜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伊贝贝回头时，正撞见他倚在工作台边，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陶泥。

“嗯，记得的。”她慌忙转回头，耳尖先热了起来，明明只是寻常问话，心跳却像被陶轮带动着，节奏乱了半拍。

“那就好。”祁煜看出她肩头绷得发紧，站直身体时带起一阵风，裹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贝贝放轻松，就当是把陶泥想象成揉软的云朵。”

他说话时微微俯身，气息擦过她的发顶，伊贝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里的塑形刀却稳了些。转盘缓缓转动，陶泥在她手下渐渐显露出雏形。

起初还有些生涩，多余的陶土簌簌落在垫布上，后来刀刃越来越顺，歪扭的瓶身慢慢变得流畅，连口沿处都被她无意识地刮出一圈浅浅的波浪纹——像极了海边漫过脚边的细浪。

祁煜偶尔会伸手辅助，指腹隔着薄薄的空气虚扶在她手背上，却从不会真的触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空气传过来，伊贝贝的手顿了顿，波浪纹又深了几分。

陶罐大致成型时，祁煜拿起细刻刀，在底部一笔一划地刻着什么，字符扭曲又神秘，像从古籍里拓下来的利莫里亚语。

“祁学长，你刻的是什么呀？”伊贝贝抬头时，窗外已染成橘红色的暮色，祁煜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侧脸在霞光里柔和得像块温玉。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目光先落在陶坯上，又轻轻抬起来，恰好撞进她的眼里。空气忽然凝住了。陶轮还在慢悠悠地转，陶泥的腥气混着皂角香，在光柱里浮沉。

祁煜的喉结动了动，先移开视线，指节轻轻敲了敲工作台，声音低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lu biedshifuli......”

古老的发音带着郑重的尾调，钻进耳朵里时，竟掀起一阵细碎的痒意。窗外的风忽然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耳尖那抹淡红——像被夕阳吻过，连颜色都透着温柔。

伊贝贝摸着还带着自己体温的陶坯，忽然觉得脸颊也烧了起来，声音都轻了些：“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一句古老的利莫里亚语。”祁煜的目光飘向窗外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刻刀的木柄。伊贝贝更感兴趣了，往前凑了凑，陶轮的转动声里，她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大概是.....祝福的意思吧。”祁煜抬手看腕表时，袖口滑落，露出腕上那点陶泥，倒像是特意为这陶舍留的印记，“唔，都这个点了，贝贝肚子饿了吗？巷口新开了家私房菜，据说炖的萝卜牛腩很软烂。”

“嗯？好啊。”伊贝贝的回答快得像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又有些懊恼，连忙补充：“刚好我弄了一下午，肚子确实空了。”她说着去收刻刀，指尖却不小心碰到祁煜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住，又各自移开手。

陶轮终于停下，祁煜小心地抱起陶坯放在晾架上，转身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工具：“走吧，晚了就要排队了。”

“哦——好。”伊贝贝还是有些在意，刚刚祁学长的回答有点奇怪，感觉不只是祝福的意思，应该还代表着另外的意思......

巷口的路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轻轻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