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海城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晴站在玻璃幕墙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高脚杯边缘。落地窗外，霓虹灯光被雨水折射成破碎的光斑，远处CBD大楼顶端“许氏集团”的鎏金LOGO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她望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耳坠上的碎钻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被他撕碎的夜晚。

“苏设计师，许总到了。”助理小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下，只剩下追光灯沿着旋转楼梯流淌。男人身着手工定制的深灰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瞩目的焦点上。许辞，海城财阀的掌舵者，此刻正微微颔首，唇角挂着疏淡的笑，像极了她记忆中那尊永远温雅的大理石雕像。

直到他抬眼，目光撞上吧台角落的她。

那抹笑凝固在嘴角。苏晴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年了，这个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终究还是被她搅乱了阵脚。

“苏晴。”他的声音穿过人群，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她转身时故意让长发扫过他的西装，甜美的果香混着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正是他曾亲手调给她的香水味。“许总，久仰。”她伸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叩，像极了当年在他书房里偷吻后恶作剧的模样。

许辞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握住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谁不知道许总向来厌恶肢体接触？可此刻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她的手腕扣得发疼。

“跟我来。”他突然压低声音，拽着她往安全通道走。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身后的喧嚣渐渐被雨声吞没。苏晴被抵在防火门上时，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原来他还在用这款古龙水。

“为什么回来？”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上。

苏晴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宴会厅的碎光：“许总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念旧？”她故意将“念旧”二字咬得极轻，指尖顺着他的领带往上攀爬，直到触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

许辞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却在看见她腕间那道淡色疤痕时骤然松开。那是三年前他失控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水晶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他的声音里混着隐忍的痛，“我找了你三年……”

“找我？”苏晴突然笑出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许总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一个用订婚宴逼我离开的男人，会有真心吧？”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两人之间。许辞的脸色瞬间惨白，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现——他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与名门联姻，却在订婚宴当晚看见她抱着行李消失在雨幕中。他派人找遍了整个海城，却只在她公寓里发现一枚沾着血的耳环。

“那是商业联姻，我根本没有选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等？”苏晴猛地推开他，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甩在他脸上，“这是当年许太太给我的分手费，她说你早就厌烦了我这个贫民窟女孩。许总，原来你们豪门玩的都是先怀孕后堕胎的戏码？”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炸响。许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喉间像是被人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你说什么？孩子……”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苏晴隐忍的抽泣。许辞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却触到一片湿润——她在哭，像三年前那个被他伤透的夜晚一样。

“晴晴，对不起……”他将她猛地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当年我被软禁在老宅，等我逃出来时你已经消失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更不知道我母亲去找过你……”

苏晴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发出一声冷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许总，我回来只是为了工作，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她推开他，从地上捡起支票撕成碎片，“何况……孩子已经没了。”

这句话让许辞如遭雷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倒塌，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摸到一片虚无。苏晴已经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廊灯照亮她泛红的眼角，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冰寒。

“明天的合作案，希望许总公私分明。”她的声音恢复了职业化的冷静，“毕竟——”她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带刺的笑，“我现在是林氏集团钦点的首席设计师，许总不会想在董事会上被对手压一头吧？”

看着她踩着细高跟离去的背影，许辞突然想起三年前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在书房画画的模样。那时她总说要成为最顶尖的设计师，而他总笑着说要买下她所有的画。如今她真的站在了顶峰，却用最锋利的姿态，将他拒之千里。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许辞弯腰捡起地上的支票碎片，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签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匿名短信：许总，三年前的真相，不想知道吗？

他猛地抬头，透过走廊的落地窗望去，只见苏晴站在酒店门口拦车。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耳坠上的碎钻突然折射出诡异的红光——那是他母亲当年送给“未来儿媳”的蓝钻耳坠，却在今天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剑。

指尖的碎片刺破皮肤，鲜血滴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极了三年前她流产时染透床单的红。许辞突然轻笑出声，将碎片攥得更紧。

这场雨，怕是要下很久了。

而他和苏晴的故事，从来就没有结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