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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美术馆玻璃穹顶时,我正盯着那幅《坠落的伊卡洛斯》。画布上蜡制的翅膀在展厅顶灯下泛着病态光泽,就像此刻林深白大褂的金属扣。他温热的掌心覆上我手腕静脉,医用腕带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急性惊恐发作需要系统治疗。"他说话时喉结在丝质领带下滑动,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我的私人诊所有全套设备。"
消毒水味在鼻腔炸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与雨声共振。他胸前名牌闪过冷光——林深,精神科主任医师。这个认知本该让我警惕,可当他的拇指按上我突突跳动的颈动脉时,某种冰凉的愉悦突然窜上脊椎。
复式公寓的铜门把手雕刻着鸢尾花纹。二楼的画室中央摆着纯白画架,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亚麻画布上切割出菱形光斑。林深解开袖扣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剥离实验体皮肤组织,"每天两小时艺术治疗,配合药物干预。"
我抚摸画架边缘细微的凹痕,忽然注意到墙角监控器闪烁的红点。转身时撞进他敞开的怀抱,苦艾香混着镇静剂的味道从耳后漫上来:"小夜在看哪里?"
第七次心理诊疗,林深开始用银质怀表做催眠引导。金属链垂落的弧度让我想起画室里未完成的锁链素描,那些缠绕在石膏像脖颈的线条在药物作用下扭曲成蛇形。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像浸泡过蜜糖的手术刀。
我在皮制诊疗椅上蜷缩成胚胎姿,姿态,任由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梳理我的发梢。地下室换气扇的嗡鸣中,福尔马林溶液里的白鸽标本正用玻璃眼珠凝视我们。
"红色...好多红色从画布渗出来..."我故意让声音染上颤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余光瞥见他诊疗记录上的字迹突然变得狂乱——那根本不是医生该有的笔迹。
深夜的画室,我撕碎了所有素描纸。碎屑纷扬中,监控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深的白大褂沾着午夜露水,他掐住我下巴的力度几乎捏碎骨骼:"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舔过他虎口渗血的齿痕轻笑:"这样林医生才会疼啊。"
他突然将我按倒在满地画纸上,医用剪刀抵着颈动脉游走。冰凉的刀刃划开第三颗纽扣时,我在他镜片上看见自己扭曲的笑容。这具身体早已成为最完美的画布,每一道伤痕都是他失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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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的地下室充满铁锈味。我数着手术器械碰撞的声响,看林深在解剖台前调试脑电波监测仪。他今天换了新的领带夹,鸢尾花造型的银饰刺破我的视网膜。
"最后一次治疗。"他举着注射器靠近,针尖折射出幽蓝冷光,"结束后你就能..."
我猛地撞翻器械推车,柳叶刀划破他脸颊的瞬间,温热血珠溅在墙面的儿童画上。那幅用蜡笔涂抹的涂鸦突然刺痛我的太阳穴——戴草帽的男孩牵着风筝线,线头系在穿白大褂的男人手腕。
记忆碎片如暴走的胶片在脑海炸开。十二年前的孤儿院午后,少年医生白大褂上的鸢尾花纹,还有他抚摸我头顶时说:"小夜的眼睛应该泡在福尔马林里才会永远清澈。"
林深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缝合线。跳动的血肉间,银色怀表正在机械运转。"你早就死了..."他癫狂地大笑,针管扎进自己颈动脉,"那年火灾你就该..."
暴雨冲破玻璃穹顶的刹那,我夺过手术刀刺入他左胸。黏稠的温暖漫过掌心时,我们倒在那幅《坠落的伊卡洛斯》上,融化的蜡翼将两个残缺的灵魂浇筑成共生标本。
警笛声穿透雨幕时,我正用林深的钢笔在诊疗记录上书写结局。那些被篡改的日期在强光照射下显现出真实墨迹——患者姓名栏里,始终并排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地下室的冷藏柜发出嗡鸣,三十七格玻璃瓶中漂浮着不同时期的眼睛标本。最底层的密封袋里,两张泛黄的孤儿院合照正在福尔马林溶液里舒展,穿白大褂的少年与戴草帽的男孩在化学药剂中永恒对视。
我吞下所有蓝色药片,躺在林深尚未冰冷的怀抱里。监控屏幕仍在循环播放昨夜画面:他颤抖着吻我手腕的针孔,我在他锁骨刻下新的伤痕。两个疯子在地狱里跳着探戈,锁链碰撞声比教堂钟声更圣洁。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听见警员破门的巨响。但已经不重要了,林深的心跳正从我掌心重新生长出来,我们的血在蜡染画布上开出不凋的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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