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三年冬,子时三刻,未央宫
九重鲛绡纱幔浸透了血,像十殿阎罗垂落的猩红长舌,裹住榻上痉挛的女子。姜窈的指甲抠进金砖缝隙,指腹渗出的血珠与身下漫开的赤潮融为一体,襁褓中青紫的婴孩被老嬷嬷倒提着脚,金镶玉长命锁砸在白玉砖上,碎成两截凤凰尾羽。
贵妃娘娘好福气,这可是今岁头一份儿龙嗣
梳着凌云髻的贵妃倚在门边,染着蔻丹的指尖拨弄琉璃盏里的鹤顶红
贵妃可惜是个死胎
剧痛撕裂五脏六腑,姜窈盯着地上那滩裹着胎膜的血肉——那是她在冷宫枯井边跪了三天三夜,用冻疮溃烂的膝盖换来的恩宠。三个月前皇帝临幸她时,司礼监掌印谢危就跪在龙床畔焚香,青瓷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苏合香,混着他袖口银蟒纹的冷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贵妃灌药
贵妃懒懒摆手,两个太监钳住姜窈的下颌。朱漆托盘上的青玉碗盛着浓黑药汁,几片未碾碎的红花瓣浮在表面,像极了谢危被剜舌那日,喷溅在丹陛上的血沫。
姜窈突然笑起来,染血的贝齿咬住太监的手腕。
姜窈告诉谢危...他埋在太庙柏树下的...
鎏金烛台轰然倾倒,泼天的滚烫蜡油浇在她裸露的肩颈。贵妃绣鞋碾过她痉挛的手指,琉璃盏抵住她咽喉。
贵妃那个阉货?此刻该是在金丝楠木棺里,等着与你黄泉作伴呢。
砰——
殿门被狂风撞开,雪粒子裹着血腥气扑进来。八名小太监抬着敞盖棺椁立在阶前,玄色蟒袍被雪浸成晦暗的灰,谢危苍白的脸映着宫灯,唇间含着的半截舌头凝着冰晶,宛如含朱砂而死的玉面修罗。他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只剩下森森白骨——十指皆被铁刷剔尽了皮肉。
老太监督主惦记娘娘,非要亲眼看着您上路。
老太监尖笑着掰开姜窈的嘴,鹤顶红混着冰碴灌进姜窈喉管
老太监您二位到了阴司,可别忘了跟阎王爷说,是奴婢亲手串的这对苦命鸳鸯...
轰隆——
惊雷劈碎琉璃瓦,姜窈最后看见的是谢危棺椁中露出的半幅衣袖。银线绣的蟒蛇逆鳞上沾着墨渍,分明是去岁冬夜她为御书房添灯时,被他故意用朱笔点染的痕迹。
承庆元年春,亥时,西偏殿
姜窈在缠枝莲纹铜盆中惊醒,浣衣局特有的皂角味刺入鼻腔。菱花镜里映出她完好无损的脖颈,掌心月牙形烫伤尚是粉嫩新肉——这正是承宠前三日,她被贵妃用香炉烙下的印记。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值夜太监提着羊角灯转过游廊,青缎靴面上银蟒暗纹若隐若现。姜窈赤脚扑到窗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窗棂。
姜窈谢督主留步!
灯笼倏地熄灭,谢危阴郁的面容隐在夜色中,蟒纹补服下摆还沾着慎刑司的血。他指尖银光微闪,那是专门用来挑人脚筋的柳叶刀
谢危姑娘认错人了。
姜窈将渗血的掌心按在窗纸破洞处,任由鲜血浸透脆弱的桑皮纸
姜窈朱雀门第三块砖下埋着前朝玉玺拓印,督主此刻去取,还赶得上明日早朝参奏内阁首辅。
寒风卷着桃瓣穿堂而过,谢危的刀尖抵住她喉头时,姜窈突然握住他绣着银蟒的袖口。前世他棺中那片染墨的蟒鳞擦过她指尖,这一次,她要攥住这吃人的蟒蛇七寸。
姜窈这泼天富贵...
她舔去唇畔血珠,将前世未说完的毒誓烙进他耳畔
姜窈妾身想分你一半。
游廊尽头传来梆子声,谢危的刀锋划破她颈侧,鲜血渗进银蟒鳞片,像极了前世棺中那片墨染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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