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二岁的某日,天空灰暗,蒙蒙细雨打湿我的发丝。
我站在父母亲的墓前,双目无神地看着冰冷的墓碑上两人黑白的脸。
父亲母亲双双被仇家逼死,从此以后我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低着头哀伤之际,一把大黑伞笼罩在我头上。
我惊讶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
他长得周正,穿着一身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灰色大衣,一手放在兜里,一手为我撑着伞。他鼻梁上有一颗小痣,嘴唇也很薄,我听母亲说过,薄唇的男人薄情。
男人面无表情,只是眼珠动了动,盯着我,也不说话。
这场沉默的对峙我先败下阵来,我垂下眼帘,低声问他是谁。
男人把伞递到我手里,然后侧着头点了一支烟,他吸了一口,似乎才想起来我是个小孩子,抬头斜着吐完烟圈,他冷峻的侧脸在烟雾中迷蒙。
“我是你**叔,走,我们回家。”
家?父母双亡,我还有家吗?
我建立了很久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悲伤,一头扎进男人宽大结实的胸膛,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后来我才知道,男人叫祁勿俞,是港市只手遮天的人物。我家算是祁家隔得远的一个分支,若真的要仔仔细细算起来,我还真得管他叫一声“**”。
我那时候脾气很犟,总是不肯叫他**,他就老是逗我。
祁勿俞半靠在家里昂贵的沙发上抽烟,我动也不动看着他的脸,好像就看见了港市的轮廓。
他看着我笑起来:“婉婉,叫一声**听听?”
我转身就走,我不想叫他。
背后的男人却笑得直咳嗽:“不想叫就不叫吧,你别生我气。”
十六岁,那时我正当青春期,叛逆得很。班上有些男同学抽上了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抽烟,我就想到了同样也抽烟的祁勿俞,第一次见他,他就是那副抽着烟的样子。
我忽然也想试试抽烟的感觉,可我跑遍了港市所有的烟草店铺,极尽详细地向老板描述祁勿俞爱抽的那款烟,可是就是找不到。
最后一家烟草店的老板听完我的描述后疑惑地皱起眉:“小妹妹,你这个烟怕不是私人订制的哦。”
我恍然大悟。
幸好祁勿俞烟瘾大,家里不起眼的角落总能找到他的烟和打火机。
我从包装精致的烟盒里拿出一根来,假装熟练地把它点燃。
烟的味道很呛,呛得我狠狠地咳了两声,我心里不禁暗暗怀疑祁勿俞的口味。
我学着祁勿俞的动作,用三根手指把烟捏住,一口一口慢慢地抽。
好不容易熟悉了这烟的味道,抬起头,看见祁勿俞靠在墙边不知道观察了我多久,他微微眯起眼睛,脸色看不出情感。
我被吓了一跳。
祁勿俞好像很喜欢看我出丑的窘况,他闷闷地笑了两声,却没责怪我,只是告诉我少抽点,伤身体。我心里骂他:自己抽了多少也没点数。
祁勿俞走近,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转身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靠在沙发上抽烟是他的习惯。
“婉婉,过来给我点烟。”祁勿俞轻挑眉头,语气里好像有难以压抑的快感和喜悦。
从此以后,家里多了一些他找人定制的草莓味的烟。
祁勿俞很忙,在家的时间少,但给我的钱确实多到用不完,他就这样一直把我养到了成年。
我的成人礼,祁勿俞用尽了心思,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十八岁那天,我换上和祁勿俞一起挑选的一件酒红色鱼尾裙,镜子里的自己与祁勿俞刚带我回家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把我养得很好。
我对这镜子缓缓露出一个明媚自信的笑容,却浑然不知站在不远处的祁勿俞眼里满是自豪地看着我,宛如在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宴会上,祁勿俞一直与我并肩而立,替我挡了不少酒,但很少喝酒的我还是醉得有些头晕。
借着醉意,我搂着祁勿俞的脖颈不肯松手,傻乎乎地说:“**,谢谢你啊,一直对我这么好……”
至于祁勿俞回应的是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
二十岁,我确定我爱上那个男人了,我的**。
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我也总从外界听说他,他的风言风语,他的露水情缘。
可是传言中他的情人们,现实里我闻所未闻。
祁勿俞今年三十岁了,却迟迟不肯结婚,家族里催婚催得很急。
没过多久就听说家族给祁勿俞安排了联姻对象,是于家的小姐,和祁勿俞很是般配。
我彻底心灰意冷。我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该一辈子埋在地底这样密不透光的地方。
**照顾了我这么久,我确实应该离开他了,于是我决心要开港市这个伤心地。维港的繁华迷人眼,但是我应该看不到了。
上飞机前我给祁勿俞发了消息:“这么多年麻烦你了,我这次走,就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了,港市我也不会再来。”
“**,新婚快乐。”
这趟飞机是飞到意大利的,曾经我和祁勿俞最想定居的地方。
下飞机后我打开手机,某软件到账五百万的消息弹出,随后就是祁勿俞的信息。
他先是发了一条文字:
“于家那边我已经解决了。”
似乎是觉得不够,他又发了两段语音:
“bb啊,我边度有未婚妻啊,我只钟意你㗎你唔知咩?”(宝宝啊,我哪里有未婚妻啊,我只喜欢你呀,你不知道吗?)
“婉婉,求求你,别离开我跟我结婚好唔好?”
从聊天页面抬起头,我早已经泪流满面,祁勿俞,我已经欠了你太多,现在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祁勿俞,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应该听家族的安排,和那个跟你门当户对的女生结婚。
发完这句话,我就把祁勿俞拉进了黑名单。
第二天祁勿俞就在我入住的酒店房间找到我了。
他眼尾泛红,面色憔悴,换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婉婉,跟我回家。”祁勿俞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凶狠。
我默不作声。
祁勿俞威胁道:“我是你**。”
这话耳熟,跟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祁勿俞面对我,却使不出他在商战上万分之一的招数,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婉婉……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终于开口:“祁勿俞,你回去吧,你该听家里的话。”
祁勿俞几乎是立马就问:“那你呢?”
我无奈:“我也会有更爱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痛得无可复加。
一阵静默。
“有谁能比我更配得上你呢……我的婉婉。”
祁勿俞目光阴鸷,一把捏住我的后颈往他面前送,随即是霸道又窒息的吻落在我唇上。
我狠命拍他,又觉得不安,这样的祁勿俞跟发了疯一样,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直到我快要被憋晕的前一秒,祁勿俞才把我松开。
唇上刺痛,我伸手一摸,发现被祁勿俞咬出了血,一片殷红。我意识到这个吻不是爱人间的缠绵,而是惩罚。
“名分、爱,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祁勿俞开始动手松领带,语速不急不缓。
我心跳停滞了一拍,有些害怕,泪眼汪汪,猜到祁勿俞要做什么。
祁勿俞欺身而上,笑得轻松,用他带着蛊惑性的声音引导我:“婉婉,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你要是不愿意,从此往后,我会远离你的生活,但我承诺会尽我全力扶持你,往后也会扶持你的另一半……”
祁勿俞说的话,让我更想掉眼泪,他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一双水润的丹凤眼看着我,好似有些委屈:“婉婉,你讨厌我么?”
怎么会讨厌你……我最喜欢你了。
我捧住祁勿俞的脸,试探地在他薄唇上轻啄一口:“我愿意。”
祁勿俞笑意彻底蔓延:“你喜欢意大利,我们就在这里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