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黄昏

直升机的探照灯将雨夜照成白昼的瞬间，褚昭看清了机身上的标志——不是政府或军队的徽章，而是褚临《守护者》画作角落里那个被刻意模糊的六芒星图腾。

"别看那个图案！"褚临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温热的血顺着她锁骨流进衣领，"会触发记忆锁..."

但已经晚了。褚昭视网膜上残留的星光开始扭曲重组，化作无数记忆碎片刺入脑海——

_暴雪夜的山崖边，成年后的自己裹着染血的白大褂，将发光的婴儿塞进少年褚临怀里。而背景里正在崩塌的，分明是今晚他们刚刚离开的公寓楼。_

"那是...反向时间流？"褚昭抓住褚临的手腕，发现他掌心纹路正与自己的同步脉动，"未来的我在把婴儿时期的我...送回来？"

直升机突然在空中炸成火球。纷扬的烈焰中，褚昭看到有个银发男子踏着燃烧的残骸走来，他右手举着的正是褚临画室里那幅被层层遮盖的《星空》。

"终于见面了，3.0版本。"男子弹去画布上的火星，露出下方精密的电路板，"或者我该叫你...母亲大人？"

褚临的呼吸骤然停滞。褚昭感觉到他肌肉绷紧到极限，仿佛看到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韩深。"褚临从齿缝挤出这个名字，"你居然敢用这个形态现身..."

被称作韩深的男子轻笑一声，突然撕开自己左胸衣物——那里镶嵌着一块正在跳动的蓝色晶体，表面浮动着与褚昭额头完全一致的纹路。

"多讽刺啊。"韩深用指甲刮擦晶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你画了二十三年的《守护者》，其实是在复刻杀父仇人的心脏。"

褚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突然明白为何褚临总在深夜涂改那幅画——他是在试图抹去这个细节。更可怕的是，当她凝视那块晶体时，竟感受到某种血脉相连的呼唤...

"2045年圣诞夜，你把心脏挖出来做成量子锚点。"韩深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发出的却是褚昭的声音，"为的是让某个灵魂能无限次重生..."

这段记忆来得太凶猛，褚昭跪地干呕起来。恍惚间她看到无数时间线上的自己：有的在实验室引爆核装置，有的在雪地怀抱婴儿死去，还有的...正把光刃刺入褚临胸膛。

"昭昭！"褚临掰过她的脸，"他在植入虚假记忆！看着我的眼睛——"

褚临的虹膜在近距离下呈现出奇异的星旋状，那些细小的光点组成褚昭从未见过的图案。她突然记起父母书架上那本《托特之书》里的插图——荷鲁斯之眼。

"这是...时间锚？"她颤抖着触碰褚临的眼角。

"是我们第一次成功打破轮回时，你刻在我DNA里的坐标。"褚临的泪水落在她手指上，竟带着淡蓝色荧光，"韩深只是载体，真正要防备的是..."

韩深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他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下方机械骨骼，胸腔的蓝晶疯狂闪烁："警告！原生记忆正在覆盖程序！执行最终指令——"

《星空》画布轰然炸裂，无数纳米机器人组成银色洪流扑来。褚昭本能地张开双臂，额头纹章迸发出刺目蓝光，在空气中凝结成巨大枫叶屏障。

"哥哥，怀表！"她嘶吼着指向韩深裸露的机械心脏，"那是我留给你的时间密钥！"

褚临掏出怀表掷向银潮。表盘接触蓝光的瞬间，整个时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飞溅的雨滴悬停空中，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浪涛凝固成扭曲雕塑。

唯有韩深胸腔的蓝晶还在跳动，频率越来越快。褚昭听到某种类似倒计时的"滴滴"声，而褚临正疯狂地试图爬向她。

"不要过来！"她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是量子坍缩弹！"

但已经来不及了。蓝晶爆发的白光吞没整个世界前，褚昭看到褚临扑来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完美重叠——在最初的时间线上，他也曾这样冲向自爆的实验室。

"这次...换我..."褚临的口型在强光中模糊不清。

剧痛袭来时，褚昭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笑。因为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在无数轮回的尽头，永远是这个傻瓜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

白光转为黑暗的刹那，有冰凉的手指扣住她的掌心。耳边响起少年褚临的声音，却说着绝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的话：

"昭昭，这次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我能在雪崩前找到你...你就答应永远不做那个挖心脏的傻事。"

意识重启中...

褚昭在淡蓝色液体中睁开眼睛。培养舱外，十五岁的褚临正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眼泪在营养液里形成细小的气泡。

透过少年单薄的肩膀，她看到实验室墙壁电子屏显示着日期：2032年12月24日。

正是父母车祸前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