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岚记·卷十一》
---
第一幕：金丝笼里斗蟋蟀
金陵城东的贾府别院张灯结彩，十二扇紫檀雕花门尽数敞开，露出里头金丝楠木打造的戏台。工部侍郎贾仁礼腆着肚子斜倚在黄杨木躺椅上，脚边炭盆里烧的竟是一摞摞盖着官印的赈灾账册。鎏金炭火映得他胸前那串东珠朝珠愈发莹润——这原是运河决堤后，用三万石赈灾粮换的南海贡品。
“开笼！”随着管家一声吆喝，两个粗使婆子抬上镶金嵌玉的蟋蟀笼。贾仁礼用象牙柄放大镜细看笼中黑头将军，忽将手中茶盏砸向跪着的青衫书生：“混账！这虫儿须尾断了一截，也敢拿来糊弄本官？”那书生正是去年治水有功的河道巡检陈墨，此刻额头鲜血混着碧螺春茶叶往下淌：“大人容禀，这批蟋蟀是拿...拿灾民的糠饼喂养的，难免气力不足...”
廊下忽然传来环佩叮咚，贾府三小姐裹着狐裘款款而来，怀中抱着只雪白狮猫。那猫儿项圈竟是用碎银熔铸，刻着“以工代赈”四个小字。“爹爹且看这个。”她娇笑着将猫爪按在宣纸上，赫然是幅梅花印，“前日女儿用赈灾银锭熔了铸成猫儿玩具，倒比银子本身风雅些。”
---
第二幕：血燕窝烹婴啼泪
后厨蒸腾的热气里，五口青铜大鼎咕嘟作响。头戴红顶帽的厨子正将血燕窝倒入鼎中，猩红汤水溅到灶台张贴的告示上——那“开仓放粮”的官文早被油污浸透。帮厨的婆子从麻袋里抓出把黍米，米中混着半截鼠尾：“这批霉米熬粥时多放些巴豆，横竖赈灾棚里那些饿鬼尝不出味道。”
忽听得柴房传来呜咽声，两个小厮拖着麻袋往角门去。袋口露出半只青紫小手，指节还缠着祈福的红线。账房先生拨着算珠高声道：“今日卖与牙婆的灾童共三十七口，女娃按斤两计价，共折合雪花银二百两——刚好抵了昨日斗蟋蟀输给刘御史的亏空。”
后巷槐树下，牙婆正将烙铁按在孩童肩头。焦糊味混着“官奴”字样的青烟升起，有个总角小儿突然挣脱绳索，扑向沟渠里漂浮的馊饭桶。牙婆的藤鞭尚未落下，那孩子已抓着霉米咽了气，指尖还抠着土里半片残破的《千字文》。
---
第三幕：枯柳巷中卖女娘
城西枯柳巷的寒风卷着草屑，破庙檐角挂的“施粥处”幡布早被撕去半幅。衣衫褴褛的妇人攥着草标，怀中女婴哭声细若游丝。有个跛脚汉子突然抢过孩子，将草标插进她稀疏的黄发里：“五文钱！只要五文钱！”
“使不得啊！”妇人嘶喊着扑过去，却被差役的杀威棒扫倒在地。那镶铁皮的棒头还沾着前日打死老秀才的血痂，官靴踏过她枯瘦手指：“刁民胆敢阻挠官市？这女娃充作织坊奴婢是她的福分！”忽然一阵腥风掠过，众人惊见女婴脖颈浮现北斗状红斑——正是前日赈灾棚爆发瘟病的征兆。
“晦气！”差役如避蛇蝎般退开，跛脚汉子慌忙将女婴抛入臭水沟。妇人爬向沟渠时，正撞见贾府倒出的宴席残羹：翡翠虾饺泡在胭脂鹅脯的油汤里，糖醋鲤鱼刺上还挂着半片金箔纸。
---
第四幕：琉璃盏映饿殍骨
贾府后花园的暖阁里，严浩翔正把玩着新得的翡翠鼻烟壶。丁程鑫掀帘而入，袖中滑落一卷《河工贪墨录》：“严兄请看，贾仁礼连河堤的夯土都敢换成炉灰——这是要拿金陵城百万生灵当赌注啊。”
“赌注？”严浩翔忽然嗤笑，抬脚踢翻炭盆。烧红的银锭滚落处，露出底层灰白的骨殖碎末，“昨日席间那道‘佛跳墙’，程鑫可知用何熬的汤底？”他指尖轻点窗外，几个小厮正将裹草席的尸体抛上板车，“三斤活人骨，五钱婴胎粉，贾侍郎说这是从《洛书》里寻的延年方子。”
忽听得前院喧哗，马嘉祺浑身血污冲进来，怀中紧抱着个气息奄奄的幼童。那孩子掌心攥着半块霉饼，饼上牙印还渗着血丝：“严先生...我在乱葬岗找到的...这些孩童身上都有北斗红斑...”
话音未落，贾府护院已持刀追至。丁程鑫突然抽出袖中软剑，剑光过处，琉璃灯盏坠地粉碎。映着满地残光的，是幼童脖颈处逐渐浮现的完整星图——竟与宋亚轩心口的瑶光印记一模一样！
---
诗谶 "朱门酒污绫罗臭，草堂风寒骨肉离。莫道天公无耳目，星图血印正相宜"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