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胸牌

塑料发绳在掌心勒出红痕，韩漾还没反应过来，消毒水味就灌满了鼻腔。眼前的白炽灯突然变成医院顶灯，监护仪的警报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幻境里的母亲正在摘呼吸面罩，而白大褂下摆扫过门框时，那截缠着红绳的听诊器晃得他心脏骤停。

"江医生？"幻象中的自己声音发飘。输液调速旋钮上的红指甲印还没干透，橡胶管里的液体快得几乎连成直线。

银铃声突然刺破幻境。韩漾猛地呛出一口水，发现自己还趴在通风井的积水里，手里攥着的发绳正在渗血——是他的虎口被金属装饰划破了。远处塑料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里，混着铃铛的轻响。

"喂！别发呆！"清脆的女声从上方传来。韩漾抬头看见通风管道口探出半个身子，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冲他晃手电筒，"快上来，那些根须要醒了！"

他撑着墙站起来，积水映出天花板上垂落的暗红根须。那些东西像是有知觉似的，在他踩过漂浮的病历纸时突然收缩。最远处的那页纸上，"多巴胺剂量"后面的零被人用红笔描得又粗又重。

"抓住！"女孩甩下条消防水带。韩漾刚抓住绳索，就听见她倒吸冷气："小心后面！"

白大褂在拐角处一闪而过。韩漾看清对方胸前别的钢笔时，水带突然绷紧，他整个人被拽离地面。金属门框擦过后颈的瞬间，他听见女孩咬牙切齿的嘟囔："每次都是这种时候......"

通风井的铁栅栏被撞得嗡嗡震颤。韩漾被拽进管道时，正对上女孩圆睁的杏眼："刘月，临时安全员。"她说话时还在不停张望四周，马尾辫扫过韩漾渗血的虎口，"你运气真好，再晚三秒就会被巡逻者发现。"

标本室的冷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刘月从工具包里摸出创可贴拍在他手上："别碰那些罐子。"她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冷藏柜蓝光下的玻璃罐，"特别是中间那个。"

韩漾刚要开口，阴影里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江潮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水，手术剪的刀尖粘着截断的根须："放下它。"

"你认识我母亲？那个输液记录——"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江潮伸手要抢标本罐，刘月突然横插进来挡在中间："江医生，规则第三条。"

冷藏柜的玻璃映出三人僵持的身影。韩漾注意到江潮左腕内侧的疤痕时，刘月突然拽着他后退："小心！"

江潮的手术剪擦过韩漾衣角。后腰撞上金属把手的瞬间，韩漾听见刘月倒吸凉气："你们看罐子！"灰白色脑组织正在液体中缓慢旋转，表面凸起针尖大小的红点。

整间屋子的根须突然暴起。韩漾刚举起斧头，就被腥臭的触须缠住腰往墙上甩。后脑勺撞到消防柜的刹那，他看见某根特别粗的触须里裹着半张照片。

"低头！"刘月抡起灭火器砸断袭来的根须。她踹开冷藏柜时马尾辫散了，发丝间露出个闪着蓝光的耳钉："江医生！标记点！"

江潮的手术剪扎进韩漾背后的触须。三人被迫背靠背站着，韩漾能清晰感觉到刘月急促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有根须擦着他耳垂划过时，刘月突然闷哼一声——金属耳钉正在她耳垂上滋滋冒烟。

"别动！"韩漾反手劈断那截触须。飞溅的黏液里，他瞥见江潮的胸牌翻转过来，背面贴着母亲字迹的便签。

冷藏柜突然整个倾倒。刘月拽着两人扑向角落："闭眼！"她甩出个烟雾弹似的装置，爆开的蓝光中所有根须同时痉挛。韩漾趁机拽起江潮，却发现刘月正盯着他身后："那东西......活了！"

灰白脑组织正从破碎的罐子里爬出来，表面红点连成蛛网状血管。刘月突然把耳钉扯下来塞给韩漾："贴上去！快！"她转身一个侧踢踹翻货架，玻璃罐在江潮头顶炸成冰凉的暴雨。

韩漾刚把耳钉按在脑组织表面，整条手臂就传来触电般的麻木。杂音里混着母亲的声音：【小潮，记录仪在17床...】突然变成刺耳的忙音。刘月扑过来按住他手腕："坚持住！它在读取你的记忆！"

脑组织炸开的瞬间，江潮从残骸里抓起半截注射器。刘月突然拽着韩漾后退："不对劲......"她话音未落，血水突然从通风口喷涌而入，水面上漂浮的病历纸自动拼合成完整记录。

"走！"刘月推着两人冲向消防通道。她反手甩出个金属球，炸开的电网暂时阻断了追来的根须。拐角处，韩漾看见她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前面左转有安全屋......"

江潮突然抓住韩漾手腕，注射器硌得人生疼："现在信了？当年被注射的不止你母亲......"

"闭嘴吧医生！"刘月猛地拉开安全门，"你们看！"

血水正顺着门缝渗进来，水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无数只突然睁开的眼睛。

血水漫过脚踝的刹那，韩漾看清了照片上母亲微笑的嘴角——和病历本上被红笔圈出的死亡时间同一天。江潮突然拽着他往侧门冲，白大褂下摆扫过韩漾手背时，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记忆里母亲停止呼吸时病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照片怎么回事？"韩漾反手扣住江潮手腕，却摸到对方脉搏快得吓人。刘月正在前方踹开安全门，金属变形声里混着她变调的警告："门锁被腐蚀了！"

整面墙的根须突然同时暴起。韩漾后撤时踩到碎玻璃，余光瞥见江潮胸牌背面露出的便签一角——母亲的字迹写着"17床监护仪"。一根暗红触须突然缠住他脚踝，拖拽的力道让他后脑勺重重磕在消防柜上。

"接着！"刘月甩来的斧头擦着江潮耳廓飞过。韩漾劈开触须的瞬间，腥臭黏液溅在脸上，烫得他左眼暂时失明。混乱中有人抓住他衣领往后拖，江潮的声音贴着耳膜炸开："你想死吗？那东西在找宿主！"

冷藏柜的蓝光突然频闪。韩漾用袖子抹开眼皮上的黏液，看见刘月正把金属耳钉往脑组织残骸上按。爆开的电光里，所有根须突然转向朝她涌去，露出被缠在中间的照片全貌——母亲穿着病号服，手里攥着截断的输液管。

"跑！"江潮拽着韩漾撞向安全门。生锈的合页发出惨叫时，韩漾听见刘月在背后闷哼一声。回头看见她被三根触须缠住腰举到半空，马尾辫散开的发丝间，耳钉正发出不正常的红光。

江潮突然松开韩漾，转身把手术剪掷向悬空的触须。韩漾趁机抡起斧头砍向最近的根茎，腐臭的汁液喷了满脸。刘月坠落时撞翻了标本架，几十个玻璃罐在血水里炸开，浮起的标签上全是"3F-W"开头的编号。

"这边！"江潮扯开通风管道盖板。韩漾刚要钻进去，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穿——截断的输液管正插在他肌肉里，针头泛着诡异的蓝光。刘月扑过来拔掉针管时，他听见管道深处传来母亲临终前的咳嗽声。

通风井的冷风灌进领口，韩漾发现江潮的白大褂内侧缝着同样的编号标签。前方突然传来刘月的惊叫，他爬过去看见她正死死按住流血的手臂——金属耳钉嵌在肉里，表面跳动着和脑组织标本同样的红点。

"它在读取记忆..."刘月的声音开始发抖，突然抓住韩漾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快！在我完全被感染前！"

触碰的瞬间，韩漾眼前炸开陌生画面：江潮跪在停尸房，颤抖的手指正把母亲胸牌塞进标本袋。画面突然切换成刘月躲在档案室，往耳钉里导入监控视频——镜头里母亲拔掉输液管的动作，和江潮修改记录的手势完全同步。

"现在信了？"刘月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指甲缝里渗出的血丝组成三个数字：1、7、0。江潮猛地拽开她，手术剪寒光一闪，削掉了她耳钉周围开始异变的皮肤。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韩漾回头看见血水正从缝隙涌入，水面上漂浮的照片碎片自动拼合——这次是母亲举着注射器，针管里装着和耳钉相同的蓝色液体。江潮突然把刘月推向韩漾："带她走！前面岔路右转！"

"那你呢？"韩漾抓住江潮袖口，扯开了颗纽扣——露出的锁骨位置，赫然烙着和标本罐相同的条形码。刘月突然剧烈抽搐，吐出的血沫在铁板上蚀刻出"17床"三个字。

整条通风管开始塌陷。韩漾拖着刘月往前爬时，听见背后传来江潮撕心裂肺的喊声："告诉三楼值班室——"后面的话被金属扭曲声切断，紧接着是重物坠入水中的闷响。

前方出现微光时，刘月突然挣开韩漾的手。她染血的指尖点在韩漾眉心，视网膜上立刻投影出母亲最后的影像：注射器针尖抵着静脉，而江潮站在床尾，手里握着被调快十倍的输液控制器。

"不是他..."刘月突然软倒，耳钉彻底融化成蓝水渗进伤口。韩漾接住她时，摸到她后颈有个凸起的硬块——和江潮锁骨上一样的条形码，只是编号变成了"3F-W-18"。

微光突然变成刺目的白。韩漾眯起眼睛，看见通风口尽头站着个穿病号服的身影，母亲惯用的塑料发绳正缠在那人手腕上，绳结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