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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种子十年结果(上)

夏夜婵歌

素描本的第三十二页,我画下了许墨的侧脸。他低头做题时微蹙的眉头,被窗外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睫毛,还有握着笔的修长手指——这些细节我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许金霖,你在发什么呆?“同桌林小雨用手肘捅了捅我,“老张盯着你呢。“

我慌忙合上素描本,抬头正对上数学老师探究的目光。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太足,我感觉脸颊发烫。余光里,坐在第三排的许墨依然专注地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抬一下。

“下课把练习册交上来。”老张推了推眼镜,转身继续写板书。

我松了口气,悄悄翻开素描本又看了一眼。今天的许墨穿着深蓝色毛衣,衬得皮肤格外白皙。我在画纸边缘写了一行小字:“12月3日,阴。他换了新钢笔,银色笔尖在纸上划出好看的弧度。“

“你又在画他。”林小雨压低声音,“都高三了,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合上本子,没有回答。许墨是年级前十的学霸,而我的成绩勉强挤进前五十。如果不是上学期偶然被分到同一个学习小组,我们可能永远不会说上一句话。

下课铃响起,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排。许墨起身时,书包带勾住了桌角,他弯腰去解的动作都那么好看。

“许墨,物理竞赛的报名表你填好了吗?”班长在门口喊他。

“马上。”他的声音清朗温和,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我看着他走向门口,突然注意到他左耳的耳机线垂在肩膀上。原来他也会在课堂上听音乐吗?这个小小的发现让我心跳加速,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走出教学楼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我没带伞,只好站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等雨停。十二月的风裹着雨丝钻进校服领口,我打了个寒颤,把素描本紧紧抱在胸前。

“需要伞吗?”

这个声音让我浑身一僵。许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手里举着一把黑色长柄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我没事,雨不大...”我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舌头打了结。

“你家住哪个方向?”他没有理会我的推辞,已经将伞倾向我这边。

“翠湖小区...”

“顺路,一起走吧。”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他走进雨里。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十倍,与我剧烈的心跳声混在一起。

“你画画很好。”走过第二个红绿灯时,许墨突然说。

我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到:“什、什么?”

“上周的黑板报,那只猫画得很生动。”他目视前方,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他注意到我画的板报了。这个认知让我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连带着冰冷的雨水都变得温柔起来。

“谢谢...”我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边缘。

转过街角时,一辆疾驰的汽车碾过水坑,许墨迅速侧身挡在我前面。泥水溅在他的裤脚和鞋子上,而我的校服干干净净。

“没关系。”他制止了我的道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你先擦擦。”

那张纸巾上有淡淡的柠檬香。我接过来时,我们的指尖短暂相触,像是一道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到全身。

分别时,雨已经小了。许墨执意把我送到小区门口,他的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

“明天见。”他微微点头,转身走进渐暗的天色中。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道谢。更糟的是,我的素描本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到了教室,发现素描本就放在我的课桌上。翻开第一页,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有人看过了。不仅看过了,还在我画的许墨肖像旁边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画得不错,但鼻子应该再高一点。”

我猛地合上本子,耳朵烧得发烫。这时教室门被推开,许墨走了进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对我点了点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上午我都如坐针毡。课间操时,林小雨拉着我去小卖部,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许墨昨天在教室待到很晚,老张让他整理物理竞赛的资料。”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那么是他捡到了素描本,也是他看到了里面全是他的画像。他会怎么想?觉得我是个变态跟踪狂吗?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下雨改成了自习。我躲在教室最后一排,假装专心做题,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突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旁边滑到我的课本上。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是工整的字迹:“放学后能聊聊吗?图书馆后面。许墨。”

纸条在我手中变得滚烫。他会说什么?让我别再画他了?还是更糟,要报告老师?

放学铃声响起时,我的双腿像灌了铅。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很少有人去,深秋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许墨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我的素描本。

“对不起!”我抢先开口,声音颤抖,“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你误会了。“许墨打断我,表情出乎意料地温和,“我是来道歉的,不该擅自看你的画。”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我们之间打转。我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其实...”许墨的声音忽然变得犹豫,“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惊讶地抬起头。

“下个月是学校的艺术节,我们班需要出个海报。听说你画画很好...”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自己的急切,赶紧补充,“我是说,为班级出力是应该的。”

许墨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谢谢。还有...”他翻开素描本,指着其中一页,“这个人是谁?”

那是我上周画的速写,许墨在篮球场边的身影。但在画面角落,我还勾勒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篮球队长周远,当时他正好从旁边经过。

“啊,那是...”我一时语塞。

“我猜是你喜欢的人?”许墨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周远学长确实很优秀。”

我的大脑当机了。他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比让他知道真相要好。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感觉嘴里发苦。

“需要我帮忙吗?”许墨合上素描本递给我,“我和周远学长在一个物理兴趣小组。”

“什么?”

“追他啊。”许墨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可以当你的'僚机'。”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暗恋的人要帮我追别人?这简直是最荒谬的黑色幽默。

“不、不用了...”我慌乱地摇头。

“别客气。”许墨拍拍我的肩膀,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我浑身僵硬,“明天中午我来找你,我们制定个计划。”

他转身离开时,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站在原地,手里紧握着素描本,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溜走。

那天晚上,我在素描本上新画了一幅画:一个女孩站在岔路口,两条路分别通向不同的远方。我在画边写道:“12月5日,雨转晴。我撒了一个谎,现在不得不走更远的路来圆它。”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我端着餐盘,在人群中寻找林小雨的身影,却看到许墨站在柱子旁朝我招手。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毛衣,衬得眉眼格外深邃。

“计划第一步。“等我走近,许墨压低声音说,“周远学长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到图书馆三楼自习,我们可以假装偶遇。”

我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昨天回家后我辗转反侧,决定今天要告诉许墨这是个误会。但此刻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查过了,学长喜欢古典文学。”许墨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叶芝诗集》推到我面前,“你可以借这个和他搭话。”

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我认出那是许墨的字迹——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一股酸涩感从心底涌上来,我机械地接过书,指尖擦过扉页上他清秀的签名。

“怎么了?”许墨歪头看我,“脸色这么差。”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在正午的光线下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眼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别的什么。

“没事。”我低头扒了一口饭,食不知味,“就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许墨笑了笑,“反正我也要去图书馆查竞赛资料。”

十二点二十五分,我们埋伏在图书馆三楼的哲学区。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周远学长的专属座位——靠窗的第四张桌子。学长如约而至,阳光为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去吧。”许墨轻轻推了我一下,“记得自然一点。”

我攥着那本诗集,手心沁出汗来。就在这时,学长突然抬头看向我们这边。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书架。几本书哗啦啦掉下来,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如同惊雷。

“小心!”许墨伸手护住我的头。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包围了我,他的呼吸拂过我的额角,温热而轻柔。

“你们没事吧?”周远学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近距离看,他的五官确实英俊得让人屏息。

“没事!”我的声音尖得不像话,“那个...这本书...你可能会喜欢...”

我把诗集塞到学长手里,转身就跑,甚至没敢看许墨的表情。直到冲进洗手间,我才敢大口喘气。镜子里的女孩面颊绯红,眼睛亮得异常。我用冷水拍了拍脸,脑海中却不断回放许墨护住我的那一瞬间。

等我磨蹭了二十分钟回到图书馆,远远看见许墨和周远学长相谈甚欢。学长手里拿着那本诗集,不时点头微笑。许墨转头看见我,招了招手。

“周远学长说很喜欢你的推荐。”等我走近,许墨笑着说,“他邀请我们参加下周的文学社读书会。”

学长温和地点头:“许墨说你文笔很好,我很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我瞪大眼睛看向许墨——我什么时候文笔好了?他朝我眨眨眼,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幅流动的画。

“谢谢学长。”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周要如何装病逃课。

回去的路上,许墨异常兴奋:“第一步很成功!读书会后我们可以...”

“许墨。”我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打断他,“其实我...”

“嗯?”他转身看我,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一片梧桐叶飘落在他肩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这个动作让我们都愣住了。

“你头发上...有叶子。”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手指还残留着他毛衣的触感。

“谢谢。”许墨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他低头看着我,目光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种促狭的表情:“你刚才想说什么?”

所有勇气都在那个对视中消耗殆尽。我摇摇头:“没什么...读书会的事,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在素描本上画下了许墨护住我的瞬间。他的手臂线条,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个近在咫尺的距离。画完后,我在旁边写道:“12月6日,晴。今天他离我只有十厘米,却以为我爱着别人。”

一周后的读书会,我穿上了最像“文艺少女”的浅蓝色连衣裙,甚至还向林小雨借了条珍珠项链。许墨在图书馆门口等我,看到我时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了?不好看吗?”我紧张地拽了拽裙摆。

“不,很好看。”许墨的声音有些哑,“只是...不太像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做作?但没等我多想,许墨已经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给你的,加油。”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手链,银色的链子上串着几颗小星星。我惊讶地抬头,许墨的耳尖微微发红。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觉得适合你。”

我戴上手链,星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但周远学长恰好从图书馆走出来,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

读书会比想象中顺利。在许墨的“助攻”下,我和学长讨论了叶芝的《当你老了》,甚至得到了他“见解独到“的评价。但我的注意力全在许墨身上——他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为他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每当我说到什么,他总是第一个微笑,眼睛亮亮的,仿佛我说的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活动结束后,学长有事提前离开。我和许墨并肩走在夕阳下的校园里,手链上的星星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今天很成功。”许墨说,“学长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停下脚步:“许墨,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抱歉,我得先走了。我爸找我。”

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我站在原地,手链上的星星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两周,许墨的“僚机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帮我制造了无数次“偶遇”学长的机会:文学社的讲座、篮球赛的观众席、甚至食堂的特定座位。每次他都尽职尽责地陪在我身边,用各种方式帮我吸引学长的注意。

而我,则在这出荒谬的戏码中越陷越深。每多看一次许墨为我费心的样子,我对他的喜欢就多一分。每次他因为“计划成功”而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的心就痛一分。

十二月底的某个下午,我们在空教室里策划下一次“偶遇”。许墨在黑板上画着关系图,粉笔灰落在他的睫毛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拂去,却在半路被他抓住手腕。

“许金霖。“他忽然很认真地叫我的全名,“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学长并不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许墨很快松开我的手,笑着补充:“我是说,你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两部分。我想说你就是最好的,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最近好像很忙?”

“嗯,物理竞赛决赛要到了。”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有...我爸可能要调去南方工作。”

“你要转学?”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还不确定。”许墨低头整理书本,避开我的视线,“只是有可能。”

那天放学后,我去了许墨常去的琴房。他有时会在那里弹钢琴,虽然从未在人前表演过。我躲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梦中的婚礼》的旋律,忧伤而温柔。透过门缝,我看到许墨的背影,那么孤独,那么遥远。

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学校举办了新年联欢会。周远学长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台上致辞,而我坐在观众席上,眼睛却一直在寻找许墨的身影。

他终于在后排角落出现,脸色苍白得吓人。我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感冒。”许墨勉强笑了笑,递给我一个信封,“给你的新年礼物。”

信封里是一张精美的书签,上面手绘着星空图案。翻到背面,有一行小字:“愿你追逐的星光,终将落入你掌心。”

联欢会结束后,许墨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我站在校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中,胸口闷得发疼。那晚我辗转反侧,终于下定决心——明天,我要告诉他真相。

但第二天,许墨的座位空空如也。班主任宣布他因家庭原因已经转学离开。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放学后,班长递给我一封信:“许墨让我转交给你。“

我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

“金霖:

来不及当面道别,很抱歉。谢谢你让我参与你的追星计划,这是我高中最快乐的时光。手链上的星星可以打开,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祝你得偿所愿。许墨。”

我慌忙摘下手链,发现那些小星星果然可以拧开。最小的那颗星星里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第一天见到你,你在画黑板报,阳光落在你的睫毛上,像蝴蝶停在花瓣上。”

第二颗星星:“雨天共撑一把伞时,我希望那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第三颗星星:“每次你看着学长时,我多希望你能那样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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