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上海，霓虹渐次熄灭，只留下零星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朦胧的光晕。锋锋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后视镜里映出后座上蜷缩着的佳佳——他苍白的脸靠在车窗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随着车子颠簸轻轻摇晃。
三天前，佳佳毫无征兆地发起高烧。起初他还强撑着说只是普通感冒，坚持要去广告公司赶方案，直到在会议室突然晕倒，额头重重磕在桌角。锋锋接到同事电话时，对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林先生，沈先生流了好多血，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此刻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疼。锋锋站在抢救室外，看着电子屏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喊和仪器嗡鸣。佳佳随身的帆布包里掉出个药瓶，锋锋弯腰捡起，瓶身标签上“醋酸甲地孕酮分散片”几个字像冰锥扎进心脏。他颤抖着上网搜索，跳出的词条却让呼吸几乎停滞——“用于治疗晚期乳腺癌、子宫内膜癌……”
“患者家属！”护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沈先生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转入观察室。他颅内有轻微出血，需要住院观察七十二小时。”
观察室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佳佳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锋锋红着眼睛凑过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个虚弱的笑：“让你担心了。”
“为什么瞒着我？”锋锋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这个药……到底怎么回事？”
佳佳别过头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三个月前体检发现的，医生说早期治愈率很高，我不想你跟着操心……”话音未落，咳嗽突然袭来，他弓起身子剧烈喘息，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
锋锋慌乱地帮他拍背，眼泪砸在佳佳手背上：“傻瓜，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对所有事吗？”记忆突然闪回五年前的雨夜，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也是这样紧紧相拥。佳佳从背后环住他，在耳边轻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别松开对方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锋锋几乎住在了医院。白天他守在病床边，给佳佳读最喜欢的科幻小说，削好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深夜等佳佳睡熟后，他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处理工作，困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佳佳化疗时大把掉头发，锋锋二话不说剃光了自己的头发，笑着说：“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光头兄弟’了。”
这天清晨，锋锋照例去买早餐，回来时却看见病房门口站着个陌生中年女人。她穿着剪裁考究的套装，眼神里透着审视：“你就是和我儿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原来这是佳佳的母亲。她在佳佳出国读研时移民加拿大，这些年鲜少联系。“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她说，“佳佳必须跟我回加拿大接受治疗，你们这种关系，只会影响他的康复。”
锋锋感觉血液直冲头顶：“阿姨，我和佳佳是真心相爱的，我能照顾好他……”
“够了！”女人提高声音，“你以为这种不正常的感情能长久？我儿子还有大好前程，不能毁在你手里！”
争吵声惊醒了熟睡的佳佳。他挣扎着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妈，别逼我……”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佳佳母亲每天守在床边，不时用英语和医生交流，还没收了佳佳的手机，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锋锋只能在探视时间短暂陪伴，看着佳佳日渐消瘦的模样，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转机出现在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佳佳母亲临时有事离开，护士悄悄塞给锋锋一张纸条，上面是佳佳潦草的字迹：“老地方，九点。”
那是他们常去的江边栈道。暴雨冲刷着地面，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斑斓的光。佳佳撑着伞站在老位置，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看见锋锋狂奔而来，他眼眶瞬间红了：“我和我妈谈过了，我说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治疗也没有意义。”
“傻瓜，怎么能这么说！”锋锋紧紧抱住他，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不会离开你。”
佳佳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两枚简单的银色戒指：“本来想等病好了给你个惊喜，现在等不及了。锋锋，愿意和我‘结婚’吗？”
锋锋颤抖着拿起戒指，戴在佳佳苍白的手指上，又将另一枚套在自己手上：“我愿意，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愿意。”
雨越下越大，他们在暴雨中拥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温度。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在雨雾中闪烁，见证着这份不被世俗定义，却比任何感情都纯粹坚定的爱。
三个月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佳佳脸上。他靠在锋锋怀里，看着手机里播放的视频：加拿大最高法院刚刚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我们的惊喜还在继续，”锋锋在他耳边低语，“等你康复，我们就去领证。”
佳佳转头吻上他的唇，晨光里，两枚戒指折射出温柔的光。窗外，玉兰花开得正盛，像极了他们初见那天，校园里飘落的白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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