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盲

莫斯科郊外的寒风卷着冰碴拍打车窗。宋贤将热成像仪贴在别墅外墙上，显示屏突然闪过一串数字——正是程瑾年病历上那组被医生重点标注的异常脑电波频率。

"暖气管道。"他哈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霜，"地下二层有生命体征。"

程瑾年撬开通风井盖的手顿了顿。十二年前被囚禁时，他每天就是听着管道里秦明月的摇篮曲计算时间。此刻铁锈味混着积雪的气息涌来，他突然按住太阳穴："等等...母亲从来不会唱《喀秋莎》。"

宋贤的瞳孔在夜视镜下收缩。绑架期间的记忆碎片如雪崩般涌现——那个每天通过管道哼歌的声音，尾音总是带着奇怪的斯拉夫腔调，而真正的秦明月毕业于东京音乐学院。

"是陷阱。"他拽住程瑾年后退，但为时已晚。

别墅所有的窗户突然亮起刺目红光，警报声惊飞松树上的寒鸦。积雪在震动中簌簌滑落，露出埋在地面的电子围栏。程瑾年踹开配电箱的瞬间，宋贤看见他后颈浮现出诡异的电子纹路——与自己在夜枭受训时的应激反应如出一辙。

"瑾年！"

回应他的是消音手枪上膛的轻响。程瑾年转身时的眼神陌生得可怕，枪口稳稳指向宋贤眉心："任务代码0715，确认目标东野贤。"

雪粒在两人之间形成短暂的雾障。宋贤盯着程瑾年失焦的瞳孔，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的旧伤疤在低温中泛着青紫，那是十二岁那年程瑾年为他挡下子弹留下的。

"你后腰有块烫伤。"他迎着枪口向前，"五岁在我家厨房打翻关东煮..."

子弹擦着耳际呼啸而过。程瑾年持枪的手剧烈颤抖，像在与某种无形力量角力。宋贤趁机扑上去扣住他手腕，两人跌进松软的雪堆。近距离搏斗间，程瑾年突然用气音道："芯片...在我牙冠里..."

宋贤的指甲立刻掐进他虎口。程瑾年假意挣扎着翻身压制，趁机将某物塞进他口袋。当别墅大门洞开时，宋贤已经被"制服"在地，后颈被程瑾年的膝盖死死抵住。

"优秀的猎犬。"穿白大褂的女人鼓着掌走来，俄语带着浓重的车臣口音，"不枉费我们在他脑内植入追踪程序。"

宋贤的视线掠过她胸前的工牌——叶卡捷琳娜博士，神经芯片项目首席。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切割方式与程肆的钢笔如出一辙，在雪地里折射出冷冽的光。

地下实验室的低温让呼吸都凝成白霜。宋贤被绑在电击椅上，看着程瑾年如同提线木偶般站在叶卡捷琳娜身侧。女人用手术刀挑开他衣领，电子纹身在刀尖下泛出幽蓝："多完美的实验体啊，当年程肆居然想毁掉你。"

"为了...母亲..."程瑾年机械地重复着，瞳孔依然涣散。

叶卡捷琳娜大笑起来。她按下控制台按钮，防爆玻璃后的医疗舱缓缓升起——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秦明月，只有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腕骨上套着破碎的翡翠镯。

"你母亲三年前就死在手术台上了。"她凑近宋贤耳畔，"想知道程肆为什么配合我们演戏吗？"

冷光灯突然频闪。宋贤在强光刺激下流泪的瞬间，瞥见程瑾年正用鞋尖在地面画符号——那是他们五岁时发明的秘密代码，意思是"相信我"。

"因为真正的控制芯片..."叶卡捷琳娜的手术刀移向宋贤太阳穴，"始终在你这里啊。"

剧痛袭来的瞬间，程瑾年突然暴起。他从齿间扯出的微型芯片刺入女人颈动脉，血浆喷溅在监控屏幕上。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在尸体上方投下血淋淋的光晕。

"七分钟。"程瑾年解开束缚带，声音仍带着机械音的滞涩，"自毁程序...启动了..."

宋贤摸出口袋里的物体——是程瑾年塞给他的智齿，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齿根处嵌着米粒大的芯片，正在他掌心微微发热。

"走！"程瑾年拽着他冲向通风管，动作突然踉跄。宋贤这才发现他后腰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那不是仿生人造成的伤，而是自己两天前在浴室看到的、形状诡异的缝合线。

管道里的寒风如刀割面。程瑾年的呼吸越来越重，最终跪倒在分岔口。他扯开手术缝合线，从血肉中挖出枚沾血的存储器："父亲...给的...坐标..."

宋贤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出上面的数字——北纬55.7517，东经37.6178，莫斯科红场的精确坐标，而日期显示是三天后的午夜。

爆炸的冲击波将两人掀出通风口。程瑾年在雪地里滚出十几米，撞上结冰的喷泉才停下。宋贤爬过去时，发现他正用冻伤的手指在冰面刻字：【找到旋转木马】

"五岁...夏令营..."程瑾年的睫毛挂满冰晶，"父亲带我们...去过..."

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宋贤抱起意识模糊的程瑾年，突然注意到喷泉雕像底座刻着行小字：【当音乐停止时，记得抓住铜铃】——正是当年绑架案前，程肆反复叮嘱他们的话。

直升机探照灯笼罩两人的瞬间，宋贤摸到了程瑾年腰间硬物。那是把老式转轮手枪，弹巢里只装着一发子弹，枪柄刻着他们童年合影的微缩浮雕。

"放下武器！"俄语喊话伴随着狙击红点在他眉心游移。

怀里的程瑾年突然抽搐起来，鼻腔涌出大量鲜血。宋贤握紧那枚带血的智齿芯片，在强光中看清了上面激光刻印的真相——这根本不是控制芯片，而是程瑾年部分记忆的存储载体。

雪越下越大。当特警冲上来时，宋贤正用俄语哼着走调的《喀秋莎》，而程瑾年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着无限符号，就像他们五岁那年，在旋转木马前许下的第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