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初春,首尔江南区的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全度妍踩着十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高跟鞋,裙摆沾着早春细雨,风风火火地推开李欣韵休息室的雕花木门。"欣韵啊!"她的庆尚道方言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香奈儿斜纹软呢套装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林常树导演新片《下女》,女主人的角色非你莫属!"说着,将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剧本重重甩在化妆台上,封面上猩红的玫瑰烫金图案在顶灯下泛着妖冶的光。
李欣韵放下正在补妆的化妆刷,修长的手指抚过剧本封皮。翻开第一页,油墨的清香混着皮革味道扑面而来,豪门大宅里扭曲的情感纠葛跃然纸上。她的目光扫过"背叛""占有""毁灭"这些刺目的词汇,镜中自己的倒影与剧本里神经质的豪门女主人渐渐重叠,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刺痛。
然而命运总爱与人开玩笑。开机前两周,全度妍在试装间突然脸色惨白地晕倒在地。当医院报告单显示她怀孕的消息时,整个剧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林常树导演烦躁地扯松领带,在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烟灰簌簌落在价值不菲的织锦上。李欣韵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紧锁的眉头——此时正是李沧东导演的《密阳》全球宣传期,她与宋康昊、金英爱组成的宣传阵容即将启程奔赴戛纳。
在戛纳电影节的红毯上,李欣韵身着高定水墨刺绣礼服,每一针每一线都由苏州绣娘耗时三百小时手工完成。裙摆蜿蜒如江河,拖曳出无尽的东方意境。镁光灯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夹杂着"Chanel""Dior"的尖叫。她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却在人群中恍惚看见星禾的身影——临出发前,女儿踮着脚将一张手绘卡片塞进她的行李箱,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妈要拿奖,我在电视上看你!"
颁奖礼那晚,当"第60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法语念白在卢米埃尔大厅响起,李欣韵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攥着水晶奖杯起身,耳畔响起如雷的掌声。走上领奖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记忆的长河里。聚光灯下,她仿佛看见上海产房里的自己,也看见深夜抱着啼哭的星禾在客厅踱步的自己。颤抖着接过奖杯,她用法语、韩语、中文依次致谢,最后轻声说:"这个奖,送给我最爱的女儿。"
2009年暮春,《下女》终于在精心搭建的豪门宅邸片场开机。檀木家具泛着冷冽的光泽,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金知夏穿着掐腰绸缎裙,戴着价值百万的古董珍珠项链,站在二楼回廊俯瞰全度妍饰演的恩伊打扫地板。少女弯腰时后颈露出的皮肤,让她想起星禾在国际学校练习古筝的模样——每当女儿专注地拨动琴弦,低垂的发间也会露出这样一截细腻的脖颈。
拍摄流产戏那天,首尔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片场的玻璃穹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全度妍蜷缩在雕花浴缸里,假血浆顺着瓷白的浴缸边缘蜿蜒,宛如盛开的恶之花。林常树举着喇叭反复调整机位,"情绪再崩溃些!这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李欣韵站在监视器旁,看着全度妍颤抖的指尖抓挠浴缸边缘,指甲在瓷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突然,消毒水的气味、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女儿出生时那声微弱的啼哭,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1995年的上海产房,独自一人承受分娩剧痛的记忆在雨声中苏醒。"咔!"导演的喊声未落,李欣韵已冲进拍摄区。她跪坐在潮湿的地板上,将全度妍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对方肩膀。"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重复,分不清是在安慰戏里流产的恩伊,还是在安抚记忆中那个独自承受孕期艰辛的自己。全度妍轻轻拍着她的背,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知夏啊,这是戏..."
深夜收工后,李欣韵躲在保姆车里给星禾发视频。屏幕里,女儿正抱着古筝,琴弦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妈妈,我学会《寒鸦戏水》了!"星禾兴奋地拨弄琴弦,断断续续的音符却让李欣韵红了眼眶。车窗外,李政宰的保姆车停在不远处,他倚着车门抽烟,烟头明明灭灭,剪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恰似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十五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