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奥安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容。
“我知道,对于皇室后裔或是上流贵族来说,像我这种出身商贾之家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公平’二字。这天下,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只能忍耐、顺从,对吗?”
明明在笑,姜奥安的笑容却带着悲伤。
“我不仅要忍,我还心怀期待,盼着他们能多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从对姜妙妙的温柔中分出一点点给我,我也心满意足……”
泪水止不住,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像是找到倾诉的出口,她哭着又笑。尽管知道这只是小说世界,但在这书中经历了一世,她无法摆脱自己扮演的角色。
“大哥爱喝茶,每天天未亮,我就出门去采荷叶上的晨露,用它泡茶,只为换来他摸摸头夸一句乖。”
“二哥爱喝鸡汤炖鹿肉,那汤要熬煮三天,我连夜守在厨房,只为听他一句夸奖。”
“三哥脾气不好,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回家就对我破口大骂,而我一句也不敢反驳,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四哥自幼体弱多病,无法远行,不能像同龄的年轻人那样生活。他说自己活在黑暗中,姜妙妙是他的小太阳,能带来光芒,却从没注意过我这样的人?”
姜奥安伸出小手,掌心不是被烫伤起泡,就是被绣针刺伤。一滴泪落在掌心。
“可曾想过,我为何要学医术?”
“五哥贪玩,总是嫌我烦,我却只想着让他少受责罚。”
“每次父亲进货归来,总会买各式漂亮裙子,可他不知,那些裙子的尺寸都适合七妹。我曾旁敲侧击提醒他,但他总置之不理。”
“还有我的母亲,觉得我手艺好,想要什么就自己做。她不知道,我也像其他女孩一样,看到漂亮的裙子,也想试着穿上……”
姜奥安心里清楚,眼前之人是曜国未来的超级大反派,一个自负冷情、吝于多说一句的人。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她也没指望他会安慰自己。只是压抑了太久的负面情绪,如今有了倾诉对象,若不发泄,她怕自己会被憋死。
姜奥安坐在地上,婚裙铺散在地,她抱住膝盖,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她伸手擦泪,却越擦越多。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不想嫁进王府,更不想做被抛弃的妻子。天下虽大,为何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轮椅上的青年高贵冷傲,俯视着她。薄唇微启:
“命。”
万事皆是命。
听到这个字,姜奥安痴痴地笑了,抬头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进衣襟:
“殿下,如今的我,不信命了。”
穿越前,她是现代女孩;在这书中经历一世,重生后,她恢复了全部记忆。
绝不会任人摆布!
墨扶白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双冷若寒湖的眼眸,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细微涟漪,旋即转瞬即逝。
次日
姜奥安被冻醒。原来她哭着哭着,竟在椅子上睡着了。她仍穿着婚裙,红烛已燃尽,窗外晨光熹微。梨花木床上,没有墨扶白的影子。
姜奥安洗漱后,换上一袭天青色长裙,配同色丝带,半挽发髻插一朵小花,余下的长发披散在肩。她静静坐在房中,等待。
天色渐亮,云水院的张嬷嬷来了。
张嬷嬷双手笼在袖中,依足古礼,神色冷淡:
“禀世子妃,我家王妃免了您的晨昏定省,只叮嘱无事尽量少在府中走动。”
这话的深意,她心知肚明。暂时,她在这王府还不算被彻底冷落。
返回姜府
姜奥安带上一名侍卫,返回姜氏府邸。快到府门时,街上人流拥挤,马车无法前行。她便下车,步行直奔姜府大门。
门前两名守门人,其中一人转身入内禀报,另一人拦住她。
“六小姐,您先别进去。”
“无需禀报,我只是来取我的东西。”姜奥安说着,径直要越过他。
“六小姐,您别为难小的……”
话未说完,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拦住她!”
不远处,丫鬟搀着姜老夫人朝这边走来。
姜奥安神色冷淡地看着来人。
姜老夫人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红宝石额带,满脸皱纹,指着姜奥安的鼻子怒骂:
“你这死丫头,嫁进王府难道还委屈了你?让你做世子妃,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昨晚宴席未散,你竟在宾客面前发疯,大哭大闹,真是把我和整个姜家的脸面丢尽了!”
昨晚,有人特意上门告知姜家。还说,恐怕今早新娘子就会被王府赶出。果不其然!幸好王府未牵连姜家,否则他们全家都要被这死丫头害惨了。
姜奥安笑了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若姜老夫人觉得这是好事,为何不让姜妙妙嫁进王府?”
“老夫人”三字让姜老夫人一愣,随即皱眉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已嫁进王府,说这些有何意义?再说妙妙还小,我这老婆子还想多留孙女几年。”
王府高门大户又如何?传闻神南王府的世子,身体比四郎还虚弱,模样丑陋,一看就是短命鬼。让她心爱的妙妙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这京城里,王公贵族又不止神南王府一家。以妙妙的条件,嫁给皇子都绰绰有余。况且,当年那算命的不是说了,她的小孙女妙妙命格富贵,是姜家的福星吗?
姜奥安怎知她心中算盘,冷笑道:
“是啊,姜妙妙确实还小。”
不过是比她小半个时辰罢了。
姜老夫人闻言,表情略不自然,很快又皱紧眉头:
“你是不是被王府赶出来了?你已出嫁,姜家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娘家住的道理?几个孙子还没娶妻,你要么回王府求你夫家收留,要么去别处,总之别回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