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晚,果然出事了。
并非魔种大举进攻,而是来自长城内部的灾难。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如同上天也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哭泣。豆大的雨点砸在城墙和营房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也掩盖了许多不该被听到的声音。
就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长城左翼,储存着大量军粮和草料的粮仓区域,突然火光冲天!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碎石直冲云霄,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不祥的橘红色。火焰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将整个粮仓区域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快救火!快救火啊!”
凄厉的呼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长城的宁静。无数士兵冒着大雨冲向火场,试图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李信是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将领之一。看着那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天都烧穿的火光,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草料燃烧的呛人气息,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粮仓重地,守卫森严,怎么会突然起火爆炸?这绝非意外!
是裴擒虎?还是另有其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那枚刻着“天权”的黑色棋子仿佛还在他的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
大火最终在守卫军不计代价的扑救下,以及瓢泼大雨的帮助下,于黎明时分被勉强控制住。但整个粮仓区域已经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损失惨重。数月的粮草储备毁于一旦,这对于即将面临魔种大举进攻的长城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
清晨,雨势渐歇,但阴沉的天空依旧压抑。一片狼藉的粮仓废墟前,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苏烈,这位以勇猛和耿直著称的长城宿将,此刻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件东西。那是他亲自从废墟深处,爆炸的核心区域挖掘出来的。
当着所有在场的将领和士兵的面,苏烈猛地摊开手掌。
一枚残破的、沾满了灰烬和血污的黑色棋子,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正是那枚代表着尧天组织的黑色棋子!虽然被炸得有些变形,但上面的牡丹暗纹和“天权”的字样,依旧清晰可辨!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李信的身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信,曾经是尧天组织的一员!虽然他后来“叛逃”加入长城,并屡立战功,但他的出身,始终是笼罩在他身上的一层阴影。
“李信!”苏烈的声音如同沉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这是从爆炸中心找到的!就在引爆火药的位置!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信看着那枚棋子,又看了看周围士兵们怀疑、惊愕甚至带着敌意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一个早已为他量身定做的、恶毒的陷阱!他捡到棋子的事情,只有他和沈梦溪知道,而沈梦溪绝不可能泄露。那么,这枚出现在爆炸现场的棋子,是谁放的?目的昭然若揭!
“这不是我的。”李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你的?!”苏烈怒吼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信脸上,“整个长城,除了你,还有谁和尧天有瓜葛?!还有谁会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在战前毁掉我们的粮草?!”
花木兰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她紧紧握着腰间的重剑,指节发白。她看着李信,眼神复杂。理智告诉她,李信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眼前的证据又如此确凿。“阿信,”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最好…真的有合理的解释。”
周围的士兵开始窃窃私语,怀疑的目光如同针刺般落在李信的身上。
就在这时,人群的边缘,一个伪装成普通流民的纤细身影,悄然出现在那里。公孙离混在那些因粮仓被毁而面露忧色的“难民”之中,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百口莫辩的李信,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明世隐大人的计划吗?栽赃陷害,让李信成为众矢之的?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藏着的纸伞,伞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该怎么做?是按照计划,进一步煽动守卫军对李信的怀疑?还是…
就在她犹豫之际,李信的目光突然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下一秒,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李信猛地一个跨步,如同猎豹般冲出包围圈,一把抓住公孙离的手腕,将她拽进旁边一条狭窄而僻静的巷道之中!
“跟我来!”他的动作迅猛而坚决,不容置疑。
守卫军一阵哗然,纷纷拔出武器追了上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抓住那个内奸!”
狭窄的巷道中,雨水汇成的溪流在脚下流淌。李信将公孙离抵在湿冷的墙壁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没有在意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喊杀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急促:
“说!尧天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是不是明世隐让你来监视我,并且设下了这个陷阱?!”
公孙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质问惊得心头一跳,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她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探究的眸子,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魅惑而挑衅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将军~”
那一声拖长的“将军”,带着三分嘲弄,七分暧昧,尾音婉转,竟与遥远记忆中,那个楚国巫女呼唤他的腔调,如出一辙。
李信的心脏,在那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