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四个月的时候，柳安音特别害怕自己怀的是个男胎。
她知道，若是男孩，这一胎绝对保不住。丈夫赵煜必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流产。
柳安音左手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右手摩挲着桌上的铜钱，站在窗前凝视着院中微微摇曳的桃花。
贴身婢女青荷捧着一盏热茶上前，轻声道："夫人，老爷请来的江南名医到了。"
安音握紧了铜钱，面无表情道："带他进来。"
府中有自己的家医。从她有孕开始，便是老家医张叔为她诊脉。
可昨日，赵煜突然来书房看她，饮茶间隙便提出，要换个医者来照看她的胎。他笑着说那人是江南有名的产科圣手，专精妇人难产之症。
世家门阀之中，妇人生产，哪有不用家中老医的道理？更何况她所怀的可能是赵家长房嫡子。
丈夫此举，柳安音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若是她腹中的是女儿，尚且无妨。若是儿子，恐怕，还未出世就会夭折。这江南名医必定已收了丈夫的好处，只等时机下手。
不多时，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子被引了进来。
他穿着靛蓝直裰，肩背药囊，步伐沉稳有度。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他拱手作揖，声如磐石，"在下薛无忌，参见赵夫人。"
"免礼。"安音微抬手示意。
青荷取出丝帕，轻轻为主子擦拭额头细汗。柳安音坐在罗汉床上，抬眼打量着这位所谓的名医。
"听闻先生医术高明，今日得见，果然不凡。"她声音平静，无悲无喜。
薛无忌垂目道："夫人过奖。下官不过略通医道，能为夫人诊脉已是荣幸。"
安音淡淡一笑，将手腕搭在软枕上："那就请先生为我把脉吧。"
青荷取来脉枕，薛无忌上前两步，以三指轻按在她腕上。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闻窗外鸟雀鸣叫。
"夫人脉象平稳，胎相安康。"片刻后，薛无忌收回手指，温声说道，"只是体质偏弱，需多加调养。"
"哦？先生可看出是男是女？"安音似是随口一问。
薛无忌垂眸道："胎儿尚小，难辨男女。"
"是吗？"安音目光如水，看向窗外，"那先生认为，我这胎能保得住吗？"
薛无忌略显诧异，随即恢复镇定："夫人说笑了，胎相稳固，自然平安无虞。"
他说得笃定，但安音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事。那一年，她才十四岁，住在南方小镇上的清修庵中。因为身世不明，常被人欺凌。一年冬日，她病得奄奄一息，遇到一位过路的老者，教她如何通过脉象判断吉凶。
"人的脉象如流水，有清浊快慢。医者若用心，不仅能辨病症，更能察人心。"老者曾如是说。
如今，她从薛无忌按在她手腕上的指力变化中，已知晓他心中所想。
"先生，我身体不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安音合上眼，显出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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