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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几步开外。
是左奇函。他抱着素描本,似乎只是路过,却恰好停在了那里。他没有看张桂源和柳樱,目光落在白山樱的枝头,仿佛在寻找最佳的写生角度。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沉默的注脚。
张桂源的告白被打断,他皱了皱眉,看向左奇函。左奇函却恍若未觉,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深蓝色细麻布仔细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在树下的石凳上,然后对着柳樱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便抱着素描本,转身安静地离开了。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个字。
柳樱的目光被那个小小的包裹吸引。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小心地打开深蓝色的麻布。
里面是一颗白山樱的果实。圆润饱满,金红的色泽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清甜的果香。果实旁边,压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是左奇函工整得近乎刻板的字迹:
「果熟。静好。望珍重。——Z.Q.H」
没有热烈的告白,没有直白的心意。只有一颗成熟的果实,一句“静好”,一句“珍重”。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他见证了她的成长,他期许她的安宁顺遂,他珍视她的一切。这份心意,如同他笔下的画,沉默、深邃,却直抵人心。
柳樱握着那颗温润的果实,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再抬头看向面前眼神炽热、带着紧张期待的告白者张桂源,心湖如同被投入了巨石,波澜万丈,难以平息。
张桂源“柳樱?”
张桂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的试探,他看到了左奇函留下的果实和卡片,眼神复杂。
柳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博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都是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神色凝重,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他直奔柳樱而来,甚至没来得及看旁边的张桂源一眼。
杨博文“柳樱。”
杨博文在她面前站定,胸口还在起伏,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
杨博文“这个,给你。”
他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塞到柳樱手里。文件袋很厚实,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柳樱愣住了,下意识地接住。
柳樱“这是?”
杨博文“我的未来。”
杨博文看着她,眼神坦荡而直接,带着一种经历过绝望后的清醒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杨博文“我爸的事…基本尘埃落定了。结果比预想的更糟。家里…需要我扛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力量。
杨博文“我决定放弃保送资格,参加高考。目标是本省最好的政法大学。我要学法律。”
他的话语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柳樱心上。放弃保送?学法律?为了父亲?
杨博文“我知道这条路很难,时间很紧。”
杨博文的目光灼灼,直视着柳樱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杨博文“但我必须走下去。这个文件袋里,是我重新规划的学习计划、目标院校资料和我能想到的所有辅助材料。我知道你一直很有规划,很优秀…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给我一些建议。”
他没有说喜欢,没有说爱慕。在家庭巨变和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在高考倒计时的沉重压力下,他选择了一种最“杨博文”的方式——将他的未来,他选择的道路,他需要帮助的请求,坦诚地、毫无保留地交到她手上。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这份在绝境中依然寻求她意见的举动,比任何直白的告白都更有力量,也更令人心弦震颤。
夏日的热风吹过,白山樱的枝叶沙沙作响,熟透的果实轻轻摇曳。
柳樱站在树下,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考的压力、未来的迷茫、父亲病情的隐忧、以及此刻心中翻江倒海、难以名状的情感… 千头万绪,如同藤蔓缠绕心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最终,她只是将那颗温润的果实和那份厚重的文件袋,紧紧贴在心口,抬起眼,望向头顶那片被果实点缀的繁茂枝叶,和枝叶缝隙间那片广阔无垠的蓝天。
白山樱的果子熟了,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而青春的答案,如同飘散在风中的絮语,尚未落定,却已镌刻在彼此的生命里,静待时光的酝酿与未来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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