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斩首育人。

这是一种比凌迟更具精神摧残的古老习俗。

它不夺取性命，却扭曲灵魂，将人变成活着的工具。

通过清末京城一个戏班女童阿兰的一生，揭示旧社会中梨园行底层女童的悲惨命运。

一、引颈

光绪二十七年，也就是 1901 年，京城。

那个深冬，年仅六岁的小女孩阿兰，迎来了她人生中最冰冷的一天。

从那一年起，直到她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坐在胡同口晒太阳，她再也没有挺直过脖颈。她因“斩首育人”获得了短暂的“荣光”，却又因此承受了无尽的屈辱与嘲笑。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这一天，戏班里没有往日的欢腾，只有一种沉重的静默。阿兰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只知道师父的脸色比往常都要阴沉，师娘的眼角也带着泪痕。

她没看到传说中的灶王爷升天，却看到了一群陌生人，他们带着各种奇怪的工具，其中最醒目的是一根粗壮的木棍和一摞厚厚的铜钱。

因为是孤儿，被师父收留，阿兰一直对师父师娘怀有感激。

但这群人来的目的，是给阿兰“引颈”。

这是阿兰早就听说过的事儿，戏班里比她大的师姐们私下里议论过：所有新来的女娃都会有这一天！

当时梨园行对童伶的要求极高：身段柔韧、嗓音清亮、扮相俊美，而“引颈”是塑造身段的关键一环。

阿兰天生一副好嗓子，身段也软，师父看中了她的潜力，将她带回戏班。对于戏班来说，培养出一个名角，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收入和地位的提升。

必须“引颈”，否则不但身段练不出来，还会被视为资质平庸、无法登台。

因为戏班的生存...

师父将阿兰带到后院的柴房，柴房里生着火盆，却依然透着一股寒意。那群陌生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们是专门从事“引颈”营生的匠人，手艺据说祖传，也只有他们，才敢做这种有损阴德的活计。

阿娘（阿兰对师娘的称呼）红着眼眶，帮阿兰脱去厚厚的棉衣，只留下单薄的里衣。阿兰感到一股不安，她拉着阿娘的衣角，小声问：“阿娘，他们要做什么？”

阿娘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沙哑：“兰儿不怕，这是为了你好，以后才能唱好戏，有出息。”

阿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害怕。

匠人中的一个老者走上前，他身材瘦小，却有着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他先是仔细打量了阿兰一番，然后示意助手将木棍架起来。木棍一头固定在墙上，另一头由两个壮汉扶着。木棍上有一个光滑的凹槽。

阿兰被带到木棍前，老者让她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助手拿出一条宽厚的布带，系在阿兰的额头上。阿兰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只觉得布

带勒得有些紧。

老者看了看阿兰的脖子，又看了看木棍上的凹槽，满意地点点头。

“丫头底子不错，骨头软，好好引引，将来准是个角儿。”他嘶哑着嗓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