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笼

放学时下雨了。顾星冉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忽然有人拽她的书包带，回头看见云栖玥举着一把明黄色的伞。

　　“对不起。”她们同时说出口，又同时愣住。

　　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密码。顾星冉盯着云栖玥的帆布鞋，发现上面沾满了泥点。

　　"我翘课去河边了。“云栖玥坦白道，"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和王雨欣有关吗？”顾星冉问，随即后悔自己的直白。

　　云栖玥摇头：“和她没关系。是我...”她停顿了一下，“我不该没征求你意见就替你做决定。”

　　顾星冉鼻子发酸。她习惯了被指责，却不适应道歉。

　　“我有病。”她突然说，“占有欲太强...初中朋友都受不了。”

　　云栖玥笑了：“巧了，我也有病。”她指指自己咬得参差不齐的指甲，“焦虑症，看过心理医生。”

　　雨越下越大。她们站在伞下，像两个伤痕累累的士兵在交换伤口。

　　“那个...”云栖玥犹豫着开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转学吗？”

　　顾星冉浑身僵硬。她最恐惧的问题终于来了。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漩涡。

　　“因为...”她刚要开口，一个声音插进来。

　　“哟，这不是顾星冉吗？”

　　林嘉伟。三年过去，他长高了，声音变粗了，但脸上那种恶意的笑容丝毫未变。他撑着伞站在雨里，校服上别着隔壁职高的校徽。

　　“听说你现在装高冷啊？”他走近几步，“初中的时候不是挺能忍的吗？怎么，找到靠山了？”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云栖玥。

　　顾星冉感到血液凝固。过去的幽灵追上来了，带着所有她试图埋葬的记忆。

　　云栖玥上前半步，挡在她前面：“你谁啊？”

　　“她没跟你说过？”林嘉伟夸张地瞪大眼睛，“我们可是老相好，对吧星冉？”

　　顾星冉的视野开始模糊。雨声、嘲笑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作一团。她转身就跑，顾不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星冉！”云栖玥在身后喊她。

　　但她不能停下。不能让云栖玥看见那些丑陋的伤疤，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多么软弱可欺。被抛弃很痛，但被怜悯更痛。

　　她在雨里跑了很久，直到肺像要炸开。最后蹲在公交站牌下发抖，手机不断震动，全是云栖玥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最新一条写着：“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不管多晚。”

　　顾星冉把脸埋进膝盖。雨停了，但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从眼眶涌出。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是林嘉伟，不是过去的阴影，而是云栖玥知道一切后，眼中可能出现的怜悯。

　　那种眼神会杀死她，比任何辱骂都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