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她声音很轻,“看看你闺女。”
襁褓里的小家伙已经停止哭闹,正吧唧着嘴睡觉。
张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脸蛋,触感比棉花糖还软,某种庞大的情绪突然堵在喉咙口,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先尝到咸涩的泪水。
“哎你别……”
陆知野想抬手给他擦眼泪,却因为脱力只抬起半寸,“我都没哭。”
张远想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但又不敢靠近,他颤抖的手抚过她黏在颈间的碎发,想说“谢谢你”,想说“辛苦了”,最后挤出来的却是:“她鼻子跟你一模一样。”
陆知野笑出声,扯到伤口又“嘶”地抽气。
小小一团温热贴在手臂旁边,陆知野突然想起孕晚期某个深夜,张远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惊喜地说“她踢我了”。
而现在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就在她旁边,攥着的小拳头像在宣誓主权。
“张远。”陆知野戳戳还在哭的丈夫,“爸妈呢?”
张远这才想起还在外面的人。
第二天。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金色条纹时,病房已经变成小型展览馆。
朵朵被轮流抱了一圈,此刻正安睡在张母怀里。
“眼睛像知野。”张父小声说。
陆母在一旁碰了碰朵朵的小脸,“嘴巴像爸爸。”
陆知野靠在床头喝粥,看张远像个陀螺似的在亲友团里转来转去。
陆知野突然招手:“过来。”
张远乖乖坐到床边,她抬手抹掉他额头上的汗:“歇会儿。”
“我不累。”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针眼,“疼不疼?”
陆知野还没回答,苏醒突然在背后咳嗽:“注意影响啊,这还有未成年人呢。”
他指着婴儿车里的朵朵。
张远抓起枕头砸过去,被王栎鑫半路截胡:“远远,我干女儿大名想好没?”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张远和陆知野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张望舒。”
“取‘望舒迎月’的意思。”陆知野补充,“小名朵朵。”
苏醒点头,“不愧是小野,这文化素养。”
“好听。”王栎鑫也点头。
朵朵突然在此时醒来,响亮地哭了一声,仿佛在替父母抗议。
张远手忙脚乱地去抱,姿势僵硬得像捧炸弹。
陆知野笑着看他被小婴儿“拿捏”的样子。
“手法不对,”陆母看不下去,上前调整他手臂角度,“要托住头颈……”
张远低头看怀里的小生命。
朵朵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倒映着窗外的朝阳和他惊慌的脸。
某种奇异的连接感突然击中他——这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身上流着他和陆知野的血,鼻子像妈妈,嘴巴像爸爸。
“她刚才是不是笑了?”他激动地抬头。
苏醒无情拆穿,“新生儿哪里会笑啊……”
话没说完,朵朵突然抓住张远的手指,那么小的手,居然能攥得那么紧。
满室喧闹突然安静下来。
晨光中,初为人父的张远红着眼眶微笑的模样,被陆知野用手机偷偷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存在手机相册里,直到两人老去,都会翻出来反复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