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生锈的输油管道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空洞的回响。蒋语背靠着裂开的混凝土墙,油纸伞横放在膝头。伞面一道裂痕贯穿那丛墨兰,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十五分钟前,他们六人分散逃入这座废弃炼油厂,现在耳机里只有嘈杂的电流声。
"哥。"
耳畔突然响起的气息让蒋语猛地转头。蒋言不知何时蹲在他身侧,白发在黑暗里泛着微光,粉色瞳孔收缩成细线,像某种夜行动物。少年身上有新鲜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蒋语伸手去检查,却被冰凉的手指握住手腕。
"不是我的血。"蒋言轻笑,指尖在蒋语脉搏处暧昧地摩挲,"三个追踪者,已经不会呼吸了。"他说这话时语调轻柔,仿佛在讨论天气。
油纸伞突然震动起来。蒋语瞳孔骤缩,一把拽过蒋言滚向侧面。下一秒,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被子弹掀开一片碎石。
"东南方狙击手。"蒋言贴着他耳廓低语,呼吸灼热,"要我去解决吗?"
蒋语摇头,撑开伞挡在身前。伞骨发出筝弦般的嗡鸣,淡绿色光幕如水波荡漾开来。子弹撞在上面溅起涟漪,却无法穿透。
"其他人呢?"
"缚媛姐在B区引爆炸药,阮娆姐..."蒋言突然噤声,匕首凭空出现在掌心。血色纹路在刃上疯狂游走,"有东西过来了。"
阴影里爬出数十只机械蜘蛛,复眼闪着红光。蒋语倒吸一口气——这是军方最新研发的"清道夫",专门用于城市反恐。伞面光芒大盛,将最先扑来的三只机械蜘蛛弹飞。但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哥,让我来。"蒋言站起身,白发无风自动。匕首脱手悬浮,分裂出无数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刺入机械蜘蛛体内。金属被腐蚀的滋滋声响起,蜘蛛们抽搐着冒出青烟。
但丝线没有停下。它们像贪婪的蛇群继续蔓延,爬上管道、钻入裂缝,甚至朝着蒋语的方向探来。蒋言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近乎迷醉的神情。
"蒋言!收回去!"蒋语厉喝。伞尖点地,翡翠色光幕如冲击波般荡开,将逼近的丝线震碎。少年这才如梦初醒,匕首当啷落地。残余的丝线迅速枯萎,化作红雾消散。
远处传来机车轰鸣。缚媛骑着那辆漆黑的哈雷冲进厂房,车头灯刺破黑暗。阮娆侧坐在后座,红裙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渗血的小腿。
"特工在撤退。"缚媛刹住车,琥珀色眼睛扫过满地机械残骸,"你们干的?"
蒋语刚要回答,苏安琪的尖叫从厂房二层传来。众人冲上铁楼梯,看见严述正把小女孩护在身后,扑克牌组成防御阵型悬浮空中。对面站着五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枪口闪着冷光。
"退后。"严述推了推眼镜。一张黑桃A从牌阵中飞出,在空中分裂成数十张,边缘泛着金属光泽。特种兵们开火的瞬间,扑克牌如刀片般旋转着截住所有子弹。
蒋言的匕首比任何人都快。血色丝线窜出,缠住最前面士兵的咽喉。那人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像被抽干了生命力。
"留活口!"蒋语喝道。伞尖点地,光幕将剩余四人震晕。他转头瞪向蒋言,少年已经收起匕首,一脸无辜地眨着眼。
战斗结束后,六人聚集在厂房中央。阮娆靠在生锈的油罐上,由缚媛包扎伤口。向来毒舌的机车女此刻动作异常轻柔,连眉钉都显得没那么锋利了。
"疼吗?"缚媛低声问。
阮娆用扇子遮住上扬的嘴角:"你吹吹就不疼了。"
"恶心。"苏安琪抱着变回正常大小的泰迪熊,面具歪到一边,露出疤痕狰狞的右脸。她指着蒋言,"比起那些特工,我觉得他更危险。那些红线差点连我们一起杀了!"
蒋言蹲在蒋语脚边,像只驯良的大狗,闻言只是歪头微笑:"小矮子,如果我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是地毯了。"
"够了。"蒋语揉着太阳穴。伞柄传来细微震动,提醒他危险尚未解除。"严述,你怎么看?"
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擦拭眼镜,金丝镜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根据弹道分析,这不是常规抓捕行动。"他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使用了能抑制能力的特殊弹药,显然对我们的情报掌握相当充分。"
缚媛突然踢飞一个空罐头:"有内鬼?"
空气瞬间凝固。蒋语感觉到蒋言贴得更近了,少年体温偏低,像块冰贴在他身侧。
"不排除这个可能。"严述的扑克牌在指间翻飞,组成各种复杂图案,"但更可能是我们早被监控了。记得三天前超市门口那个修路工人吗?他的制服太干净了。"
阮娆红扇轻摇:"所以现在怎么办?继续逃?"
"反击。"蒋言突然说。粉色眼眸在阴影中发亮,"找到他们老巢,全部杀掉。"他说"杀掉"时语调轻柔,仿佛在说"吃糖"。
苏安琪的泰迪熊突然膨胀,挡在她与蒋言之间:"看!我就说他是变态!"
争论被油纸伞的突然嗡鸣打断。蒋语站起身,伞面指向西北方:"又有人来了,很多。"
远处传来直升机桨叶的破空声。缚媛跨上机车,发动机咆哮着冒出蓝焰;阮娆的红扇展开,边缘泛出金属光泽;严述的扑克牌组成防御阵型;苏安琪的泰迪熊涨到三米高;蒋言的匕首吐出丝丝红雾。
蒋语看着这些因命运而聚的同伴,伞柄传来熟悉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异变发生那天,伞面上浮现的古老文字——那并非中文或任何他熟悉的语言,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含义:
"风暴将至。"
直升机探照灯刺破厂房顶棚的瞬间,六道身影如烟花般散开。蒋语撑开伞挡下第一波子弹,余光看见蒋言的白发在枪火中飞舞,血色丝线如恶魔的爪牙般伸向夜空。
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