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独孤府,马车还未停稳,便见府门大开,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她的父亲,大周丞相独孤信。
晚晴才刚下马车,独孤信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来。他的眼眶泛着红,往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竟能看到几缕刺眼的银丝。
“晚晴!”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那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这些日子,他真是寝食难安,操碎了心。
晚晴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鼻头一酸,反手握住他的手,“阿爹,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独孤信牵着她,大步往府里走,嘴里不停地念叨,“今晚……我们一家人要好好聚一聚,给你接风洗尘!”
花厅之内,灯火通明,家人齐聚一堂。
独孤顺率先举起酒杯,满面红光地高声道:“来!我们大家一起敬三妹一杯!我们独孤家的女儿,就是有担当!这下,整个大周谁不知道我们三妹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众人纷纷附和,举杯向她。
晚晴心中欢喜,端起面前的杯子,里面盛的是兑了水的淡酒。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听着一句句关切的话语,一颗漂泊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真好,还能赶回来喝大姐的喜酒。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坐在对面的独孤伽罗。
她虽然也跟着众人一起笑,但那笑意浅浅的,并未真正抵达眼底。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
晚晴瞧着眼下家人聚餐,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也只能暂时将这份担忧压在心底,想着等宴席散了,定要找伽罗好好问个清楚。
散席后,热闹的花厅重归寂静。
晚晴打算去找独孤伽罗,熟门熟路地穿过抄手游廊,往后园的翠微亭走去。
夜凉如水,月色清辉洒满庭院,将假山花木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道纤弱的身影正独自倚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望着一池残荷发呆。
才几日不见,独孤伽罗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原本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更空洞,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
晚晴心里一紧,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伽罗。”
听到呼唤,独孤伽罗的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转过头来。看见是晚晴,她眼中的戒备才褪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三姐,你怎么来了?”
“家宴上就看你不对劲,不放心,过来瞧瞧。”晚晴在她身边坐下,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伸手拢了拢伽罗肩上的披风,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李澄的婚事如何了?阿爹还是执意要你嫁过去?”
提及此事,独孤伽罗眼睫轻颤,却没有像晚晴预想中那样掉下眼泪。
她只是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息里,仿佛吐尽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和不甘。
“没用了,三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沙哑,“李家已经下聘了,这桩婚事,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