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出征在外的这些日子，成了宇文邕这些年来最舒心的一段时光。
那只盘踞在朝堂之上，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苍鹰终于飞走了，整个天空都显得格外高远辽阔。
早朝之上，再没有那个倚老卖老的声音动辄反驳他的决策，再没有那双阴鸷的眼睛在暗中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文武百官们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聆听着他下的每一道旨意。那些曾经看宇文护眼色行事的墙头草，如今一个个谄媚地奉上赞美之词，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生杀予夺，言出法随。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真正的主宰！
宇文邕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希望宇文护最好永远别回来了。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能得个忠烈之名，对他宇文家也算有个交代。
可这个念头一起，另一个声音又会立刻跳出来反驳。
他是一国之君，他该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开疆拓土。宇文护此战若是败了，损兵折将不说，大周的颜面何存？齐国只会更加嚣张。
赢，宇文护会带着泼天功劳风光归来，挟功要价，更加难以对付，而且还要逼着他履行承诺，纳李娥姿入宫。
输，大周国力受损，边境不稳，他这个皇帝当得也不安生。
这种矛盾的心理，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备受煎熬。
终于，在一个寻常的清晨，早朝刚刚结束，大臣们还未散去。
“报——！！”
一声凄厉悠长的呐喊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
一名身披轻甲的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他满身尘土，嘴唇干裂，脸上写满了惊惶与疲惫。
据那侍卫禀报，周、齐两军在洛阳城外血战了三日三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终，两军皆无力再战，各自退兵。
齐国果然没有派兰陵王迎战，他此刻正被囚禁于天牢之中，很快就要被赐死了。
而他们派出的是另一员猛将——斛律光，同样是骁勇异常，用兵如神。
宇文护都不是他的对手，与他缠斗时，被他手中的长矛贯穿了左肩，离心脏极近，而后摔下战马，再也起不来了。
虽然他们保住了洛阳城，但他们同样也是损兵折将。所以此战，双方都没有占得半点好处，算是打了个平手。
随行的几位军医及时为宇文护治伤止血，命是保住了，但如今仍昏迷不醒。军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能用老参吊着他一口气，即刻送回京医治。
轰的一声，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宇文邕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底下百官惊惶的议论，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宇文护这只苍鹰终于折了翅膀。他半死不活，那自己头顶的天，就亮了，而他自然也无需纳李娥姿。
最好就这么死在路上，一了百了！
可忧的是，大周精锐伤亡惨重，却连一座洛阳城都未能拿下，今后怕是再难有机会了。
整个下午，长安城上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朝堂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百姓们也开始担忧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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