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的四角垂下了半透明的红色纱幔，轻盈的纱幔随风飘荡，宛如流动的晚霞，让整座亭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又暧昧的氛围里。
引路的小太监在亭外停下了脚步，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阴影之中。
晚晴提着裙摆，独自踏上了亭子的台阶。
亭内的石桌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精巧的茶点。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样熟悉的东西——金黄的杏仁干，饱满的葡萄干，还有层层堆叠如小山的酥合山。
一瞬间，仿佛有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尘封的记忆碎片呼啸着涌上心头。
也是在这样一个秋日，也是在这座幽影亭。
当时还是贤妃的她，偶然遇见了在亭子外练习蹴鞠的晋王李治。两人言谈甚欢，她还邀请了李治到亭子里一同品茶尝点心。
原来……他都记得。
晚晴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那几样熟悉的吃食旁边。那里还多了两碟她如今爱吃的桂花糕和芙蓉糕。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奇异的酸麻。
这个男人，不仅记得他们的初遇，甚至还细心地记下了她这些年口味的变化。
他总是这样。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情意，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晚晴怔怔地看着满桌的精心布置，一时间竟有些出神，连身后何时多了个人都未曾察觉。
“我的皇后，可还满意这一切？”
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晚晴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
李治就站在她身后，只一步之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繁复沉重的衮龙袍，只着一袭玄色暗金龙纹的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少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严，多了几分清隽的少年气。
他的眼眸在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与毫不掩饰的期待，像个献上心爱玩具，等待夸奖的孩子。
而在他身后，所有跟来的宫人，包括柳雁在内，早已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偌大的幽影亭周围，静得只剩下风拂过纱幔的簌簌声。
晚晴下意识地就要屈膝行礼，身子刚刚一矮，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就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在我面前，不必如此。”
李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温柔，他扶着她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以后，你我之间，再没有君臣之礼。”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几乎带着恳求的意味，“也不要再叫我陛下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稚奴，像从前一样。”
他的眼神纯粹又热烈，像是一团火，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里面。
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然是九五之尊的男人，却依旧在她面前保留着少年般执拗与爱恋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唇边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意。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朱唇轻启，柔声唤道：“稚奴。”
这一声，比风还轻，比月光还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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