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孟祈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既有遗憾又带着释然的复杂神情。
“‘寂寞寒窗空守寡’。”他轻声说着，像是在对自己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薛晴听。
“这首诗，上联七字，字字带有宝盖头，形容寡妇独守空闺的凄凉心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试图应对，却都难称完美。”
他转过头，第一次真正认真地看向薛晴，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好奇。
“不瞒姑娘，我也曾试对过几句。比如‘惆怅忧怀怕忆情’，偏旁部首倒是对上了，皆是竖心旁，意境也算悲切相仿，可惜……平仄不协，读来拗口，失了音韵之美。”
他顿了顿，又自嘲般地笑了笑，“后来又想一句‘俊俏佳人伴伶仃’，虽说意境贴合，但‘人’字却无偏旁，犯了大忌。想来想去，还是姑娘你这句‘缠绵红线终结缘’最为完美。”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卷轴上，眼神里满是痴迷。
“‘缠’‘绵’‘红’‘线’‘终’‘结’‘缘’，七字皆为绞丝旁，与上联的宝盖头工整对应，平仄更是无懈可击。最妙的，是这意境的升华！”
他越说越是激动，原本清冷的面容也泛起一丝红晕，“上联是寂寞守寡，下联却是红线结缘。一个走向孤寂，一个奔赴新生。”
“不仅对仗工整，更是赋予了这副死气沉沉的对子一线生机与希望，预示着那孤苦的女子最终能再觅良缘，得到圆满结局。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面对如此毫不吝啬的夸赞，薛晴心中也是一阵舒畅，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多谢殿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孟祈殒似乎这才从对联的魔怔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激动，连眼前之人的身份都还没问清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恢复了几分皇子的仪态。
“倒是本王失态了。还未知薛姑娘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宫中？”
“回殿下，臣女乃是此次入宫参选的秀女。”薛晴不卑不亢地回答。
“选秀……”孟祈殒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像是被晚风吹散的云，一点点淡了下去，“原来是为太子选妃而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薛晴的心湖。她清楚地看到，他那双因诗词而点亮的星眸，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去。那丝落寞，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却被她精准地捕捉到了。
但他很快便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
“如今夜色已深，此处偏僻，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多有不便。若是被人瞧见你我在此独处，恐会污了你的名声，于你选秀不利。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这话说得体贴周到，无可挑剔。
“多谢殿下提醒。”薛晴从善如流。
“薛姑娘才情卓绝，本王实在欣赏。”孟祈殒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些卷轴上，带着几分不舍，“等改日，本王定当亲自拜访，再与姑娘探讨诗词之道。”
他强调的是探讨诗词，而非其他。这份对才华纯粹的欣赏，远胜过对她容貌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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