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北山脚下,便不能再前进。山路崎岖,我们必须步行而上。
"小心路滑。"他递来一根拐杖,始终与我保持三步距离,既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的疏离。
北山寺坐落在半山腰,依山而建,古朴庄严。
苏盛却没有进寺的意思,而是带我绕到寺后一处偏僻的小道,蜿蜒向上,直通山腰处的一座茅草小屋。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解地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屋门前,站着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僧,见到苏盛,竟恭敬地行礼:"侯爷,您终于来了。"
苏盛点头:"她还好吗?"
"一切如常。"老僧答道。
我越发迷惑,却见苏盛已推门而入。我跟在他身后,走进这间简陋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几幅画,床榻上躺着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容颜憔悴,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不醒。
苏盛走到床前,竟一反常态,跪了下来,轻轻握住那妇人的手:"娘,儿子来看您了。"
我震惊不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翻江倒海。
苏盛回头看我,眼中有着说不尽的哀伤:"彤儿,这是我的母亲。"
"可...侯府中不是..."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继母。"苏盛苦笑,"我的生母早已被赶出府邸,因受惊吓过度,昏迷不醒,至今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盛缓缓站起:"北山寺的住持是我母亲的族兄,他暗中将母亲接来此地,这些年来一直悉心照料。而我,每月都会来此探望,从未间断。"
"为何要瞒着所有人?"
"因为父亲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母亲的存在,若被发现我依然与她联系,后果不堪设想。"苏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不在乎自己,但我怕连累母亲。"
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对府中女子始终保持距离,为何他性情孤僻,为何他对继母敬而远之。
"那日雪中相遇,并非巧合,对吗?"我忽然问道。
他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我早已知晓你的存在,也曾远远见过你几次。"
"为何是我?"
"因为你的眼神。"他轻声道,"纯净明亮,不掺杂质,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暖阳光。我想,若是有人能理解我,或许只有你。"
我鼻头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原来这三年的疏离冷漠,并非不爱,而是他肩负着不能说的秘密,走在复仇与孝道的钢丝上,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父亲去世了。"苏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天前的消息,他在江南染病不治。如今,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母亲回府,也终于可以不再伪装,不再隐藏我的真心。"
他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动握住我的手:"彤儿,我知道这三年委屈了你。若你执意要和离,我不会再阻拦。但若你愿意,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