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我父亲突然中风。医院的白炽灯下,他的脸色苍白,我握着他冰冷的手,守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医生对我摇头。
"太晚了,送来的太晚了。"
那段时间我几乎崩溃,无法面对宿舍里同学们的目光。他们的关心和同情像尖刀,扎得我浑身是伤。我无法控制眼泪,也无法入睡。只要闭眼,就会看到父亲倒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如果那天我早点回家,如果我没有关掉手机去图书馆复习,如果我能接到母亲的电话......
每一个"如果"都是深夜里刺痛我的针。
我决定搬出学校,在离学校不远的老小区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老旧的居民楼,电梯经常罢工,墙壁上斑驳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但我需要独处的空间,需要一个可以大声哭泣而不被人听见的地方。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害怕打扰到谁。他告诉我这栋楼住户不多,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像我这样的外地人。
"你住1702,对门1701是个盲人小伙子,很安静,不会打扰你的。"房东递给我钥匙时说道。
第一晚,我被隔壁传来的敲击声惊醒。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谁在用指关节轻敲墙壁。我披上外套,站在客厅,听着那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来。那不是隔壁,是对门1701,盲人邻居的房间。
凌晨三点,我站在门口,听着敲击声,想象着对门那个看不见的人,在黑暗中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对门的盲人邻居。他大约三十岁左右,戴着墨镜,手里拿着白色的盲杖。他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我想打个招呼,但当我刚要开口时,他突然转向我的方向。
"早上好,新邻居。"他微笑着说,"我叫林默,听说你是大学生?"
我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但还是回应了他的问候:"你好,我叫陈雨,是的,大三学生。"
"我能听出来,你的声音很年轻。"他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敲我的门。虽然我看不见,但在这个小区住了十年,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我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我的动作,便说了声谢谢。
课间,我和室友周莉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我搬出来的事。她是唯一一个我还保持联系的室友。
"你怎么突然搬出去了?"周莉在信息里写道,"是因为李敏那件事吗?"
李敏是我的另一个室友,在我父亲去世那天,她嘲笑我哭得像个小孩,说我"矫情"。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和她说话了。
"不全是。"我回复道,"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需要我去看看你吗?"周莉问。
我犹豫了一下:"等我安顿好再说吧。"
其实,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接受任何人的关心。自责和痛苦像一层厚厚的壳,把我和整个世界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