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太阳把窗台晒得暖洋洋的，许天若扒着窗帘缝往外看，楼下的月季开得正艳，粉的白的挤在一起，像幼儿园阿姨扎的花束
他转身从鞋柜上抓过自行车钥匙，金属链在手里晃出轻响
“我去公园看花，你在家待着”
许天亦正趴在地毯上拼拼图，听见声音抬起头
“我也想去”
“谁带你？你走路跟蜗牛似的，等你到了，花都谢了”
他背上自己的书包，噔噔噔跑下楼，把那辆银灰色的自行车从楼道里推出来
许天若左脚踩着踏板，右脚在地上蹬了两下，车子刚要滑出去，突然“咔哒”一声，链条耷拉下来，在齿轮上晃了晃，像条没骨头的蛇
许天若蹲在路边看
链条卡在两个齿轮中间，黑黢黢的油蹭在车架上，看着就烦
他伸手去拽，手指刚碰到链条，就被沾了一手黑油，还带着股铁锈味
“讨厌死了”
许天若往草丛里蹭了蹭手指，蹭得草叶上都是黑印
他试着把链条往齿轮上挂，刚挂上一点，一抬车把，“哗啦”又掉了，还溅了他裤腿上几滴油星子
楼上传来开窗的声音，许天亦扒着三楼的窗户往下喊
“你怎么了？”
“要你管！”许天若抬头吼了一声，看见许天亦的头缩了缩，心里莫名有点别扭，又补了句
“没事！”
他低头继续跟链条较劲，阳光晒得后颈发烫，额头上冒出细汗
路过的张奶奶拎着菜篮子经过，看见他蹲在那儿，笑着问
“天若，车坏啦？要不要奶奶喊你爷爷来帮你修？”
“不用了张奶奶，我自己能行”
许天若赶紧摆手，他才不要让别人看见自己连个破链条都修不好，尤其不能让楼上那个家伙看见
张奶奶走了之后，路边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天若的手指被链条硌得有点疼，手指上全是黑油，怎么蹭都蹭不掉
他赌气似的往链条上踹了一脚，结果鞋子也沾了油，气得差点把自行车扔在这儿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许天若回头，看见许天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贴在额头上
“你怎么下来了？”
许天若下意识地把沾了油的手往身后藏
“我看你半天没走……”
许天亦跑到他面前，弯腰扶着膝盖喘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链条
“是不是链条掉了？我外婆以前教过我修的”
“你会修？“别是越修越坏”
许天亦没反驳，从书包里掏出块小手帕铺在地上，然后蹲下去，小手小心翼翼地捏着链条往齿轮上挂时，动作倒挺稳当
“要先把后面的齿轮对上，再抬前面的踏板”
许天亦小声说，像在跟自己念叨
他把链条往后面的小齿轮上挂了半圈，然后轻轻转动脚踏板，前面的大齿轮跟着转起来，链条“咔”地卡进齿槽里，居然真的挂上了
许天若看着许天亦把耷拉下来的链条都捋顺，又转动了几圈踏板，确认没问题了，才抬头冲他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啦”
他的手也沾了黑油，还有两道被链条蹭出的红痕，可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许天若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散了，嘴上却还是硬邦邦的
“碰巧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许天亦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包湿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
“擦擦手吧，这个是柠檬味的”
许天若看着那张印着小熊图案的湿纸巾，没接
许天亦就把纸巾往他手里塞
“快点擦啊，油很难洗的”
许天亦把纸巾塞进他手里，自己拿起另一张擦手，擦得仔仔细细
许天若慢吞吞地擦着手，柠檬的香味混着淡淡的铁锈味，居然不讨厌
他看见许天亦的湿纸巾用得差不多了，手指缝里还留着点黑印，突然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张递过去
“喏，用这个”
许天亦眼睛亮了亮，接过去
“谢谢”
“谁要你谢”
许天若把湿纸巾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转身推车
“还去不去公园？不去我走了”
“去！”
许天亦立刻跟上
“我带了饼干，路上可以吃”
两人并肩往公园走，自行车在许天若手里推着，链条安安稳稳的，没再出幺蛾子
许天亦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
“昨天我看电视，说公园的菊花开了，有黄色的还有紫色的，比学校门口的好看多了”
“知道了”
许天若应了一声
墙角的菊开得正盛，像是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揉碎了，洒在层层叠叠的瓣上
有的瓣儿蜷着，像被秋风吻过的裙摆，藏着半阙没说尽的温柔；有的瓣儿舒展着，又像星子落进了人间，沉甸甸的，把枝头都压得微微颤
风过时，整丛菊便轻轻晃，不是招摇的舞，倒像一群攒着劲儿的小灯笼，在叶间亮着暖融融的光
细看那颜色，深黄的是淬了蜜的琥珀，浅白的是浸了月光的纱，连边缘那点淡紫，都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悄悄洇在瓣尖上，羞答答的，偏又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它们就那样挤在青砖缝里，不声不响地铺展开，倒比园子里精心养着的花多了几分野趣——像是一群偷穿了华服的乡下丫头，带着晨露的凉，带着泥土的腥，却把一身的热闹和鲜亮，都泼洒得坦坦荡荡
许天若把自行车停在花坛边，许天亦已经跑到最近的一盆菊花前，踮着脚看
“你看这个白色的，花心是黄的！”
“嗯”
许天若走过去，看见他伸手想摸花瓣，赶紧拍了下他的手背
“别碰，摸坏了要赔钱的”
“哦”
许天亦缩回手，乖乖地站在旁边看，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要把所有花全装进眼里
许天若想去另一边看花，许天亦赶紧小跑着跟上，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包饼干，掰了半块递到许天若嘴边
“你尝尝，巧克力味的”
许天若偏过头躲开
“不吃，牙会坏”
可等许天亦把饼干收回去，他又忍不住瞟了一眼，看见许天亦自己咬了一小口，嘴角沾了点饼干渣，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玩到太阳快偏西，两人才往家赶
许天亦在前面蹦蹦跳跳，许天若跟在他后面推车
“慢点跑！”
许天若喊了一声，看见许天亦停下来等他，脸上还带着笑，心里那点莫名的担心才落下去
回到家时，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
说单位临时有急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许天若挂断电话
“晚上吃泡面。”
“我想吃番茄味的”
许天亦凑过来
“知道了”
吃完饭，许天亦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翻来翻去都是新闻联播，没什么意思。他扭头看许天若，后者正趴在茶几上画画，是只张牙舞爪的恐龙，跟他的气球长得有点像。
“天若”
许天亦戳了戳他的后背
“我们看电影吧？”
“随便你”许天若头也不抬
“那……看那个行不行？”许天亦拿起遥控器，调到一个电影频道，屏幕上正好在放恐怖片的预告，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从镜子里飘出来，配着阴森森的音乐
许天若抬眼看过去。许天亦咽了口唾沫，手指攥着遥控器有点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
“这个好像……挺有意思的”
“你敢看？”许天若看向许天亦，看见他偷偷往沙发缝里缩了缩，心里突然来了点坏主意
“行啊，看就看”
他起身抱了床毯子铺在沙发上，把大半毯子卷在身上
“过来”
许天亦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躺在毯子另一边，离许天若还有一拳的距离
电影正好开始，开头是个小女孩在半夜玩皮球，皮球滚到楼梯下面，她弯腰去捡，突然从楼梯口伸出只惨白的手
“啊！”
许天亦猛地往许天若这边缩了缩，胳膊肘撞到他的身子
“胆小鬼”
许天若没把他推开，往旁边挪了挪，让他能靠得更近些
电影里的音乐越来越吓人，女鬼的头发在地上拖出沙沙声
许天亦的呼吸越来越轻，许天若用余光瞥他，看见他闭着眼睛，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蝴蝶，手却紧紧抓着毯子边，指节都白了
“不敢看就别看了”许天若伸手去拿遥控器，手腕却被许天亦抓住了，小小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敢看，“还没看完呢”
许天若看着他这副又菜又爱玩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没再动遥控器，任由电影继续放，只是把身上的毯子往许天亦那边拉了拉，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脚踝
看到女鬼从衣柜里爬出来时，许天亦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把头埋进胳膊肘里
“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吵死了”
许天若皱着眉，手却下意识地抬起，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许天亦的背上，拍了拍
“假的，都是人演的”
电影里的女鬼终于被打败了，屏幕上亮起阳光，音乐也变得轻快起来
许天若推了推许天亦的脑袋
“好了，结束了”
许天亦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通通的，像只被欺负过的小兽
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看许天若，突然小声问
“你不怕吗？”
“我之前看过，有什么好怕的”
许天若收回手，往毯子上蹭了蹭，好像刚才那个拍他后背的人不是自己
许天亦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又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银色的丝带
许天若突然想起早上修车的事，看着许天亦还红着的眼角，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手还疼吗？”
“啊？”
许天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修自行车时蹭红的手，赶紧摇头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他把手伸出来给许天若看，掌心干干净净的，大概是回来后洗了好几遍，连点黑印都没留下
许天若“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眼睛却落在他的手指上，那上面还留着点淡淡的红痕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电视里传来的笑声
许天亦打了个哈欠，脑袋往沙发上靠了靠
“困了就去睡觉”
“我不敢”
许天亦嘟囔着，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许天若看他，月光刚好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笨蛋”
许天若小声骂了一句，伸手拿起旁边的薄被，轻轻盖在许天亦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视关了，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把房间照得像蒙了层白纱。许天若靠在沙发上，闻着许天亦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
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抬手碰了碰许天亦的头发，软软的，像春天的蒲公英
他闭上眼睛，在安静的月光里，一起坠入了梦乡
//我草稿是四千多字，怎么修修改改就三千多字了？？？？
我想直接写他俩上初中。。年纪太小不好编剧情啊。。。(இω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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