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排水管在雨幕里垂着银线，许天亦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塞进书包
“表哥，今天雨大，我妈让你跟我一块走”
程小冉的马尾扫过他的课桌，发梢还沾着窗边飘进来的雨星子
许天亦刚要应声，胳膊肘就被旁边的人撞了下
许天若把书包甩到肩上，拉链声拉得刺耳
“走不走？”
他垂眼瞥了眼许天亦手里的糖，眉峰皱得更紧
“多大了还吃这种甜腻东西”
许天亦捏着糖纸的手紧了紧，把糖揣进校服口袋
“马上就好”
程小冉回头看了许天若一眼，凑到许天亦耳边
“别理他”
三人跟着人流往楼下走，楼梯间挤满了打伞的学生，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雨伞的塑胶味
许天亦走在中间，左边是程小冉，右边是始终跟他隔半步的许天若
他偷偷往许天若那边看，对方正盯着楼梯扶手，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连耳尖都透着不耐烦
突然，斜后方挤过来一个穿连帽衫的黑影，兜帽压得极低，没人看清脸
就在经过许天亦身边时，那黑影猛地伸胳膊推了他一把
许天亦只觉得后背一阵巨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去
“啊！”
许天亦滚下几级台阶，最后重重撞在转角的平台上，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校服
许天若僵在原地，雨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来，砸在台阶上
他看见许天亦蜷缩着身子，手紧紧抓着裤腿，脸色白得像纸，平时总带着笑的嘴角此刻抿成了痛苦的弧度
周围的学生围了过来，议论声和惊叫声混在一起，可他什么都听不清
“哥！”
程小冉扑过去想扶他，却被许天亦疼得瑟缩的动作吓住了
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挤进来
“让让，我是高二的，学过急救”
乐瑾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许天亦的腿，眉头蹙起
“别乱动，可能骨折了”
他抬头看向还愣着的许天若，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把他扶到医务室，我去叫老师”
许天若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去
他蹲下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许天亦的胳膊，对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却还是小声说
“我没事…”
“闭嘴”
许天若的动作放轻了些
他和乐瑾然一左一右架起许天亦，许天亦疼得闷哼，额头上的冷汗蹭到了许天若的校服袖子上，留下一片湿痕
去医务室的路上，许天若盯着许天亦垂着的脑袋，心里乱糟糟的
刚才看到许天亦滚下楼梯的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别出事
医务室的校医简单处理后，建议立刻去医院拍片子
乐瑾然要去跟老师报备，许天若却直接拿起许天亦的书包
“我带他去”
雨还没停，许天若撑着伞，让许天亦靠在自己身上。许天亦的重量压在他肩上，带着雨水的凉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哥，刚才那个人……”
“闭嘴”
许天若打断他，语气依旧不好
“好好走路，再摔一次，你就真不用上学了”
许天亦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许天若那边靠了靠
伞沿倾向他这边，许天若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白色的校服贴在肩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
医院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许天亦坐在诊疗床上，右腿已经被夹板固定好，医生刚叮嘱完
“伤势并无大碍，在家至少休养一个月，别负重”
转身就被许天若叫住问注意事项
许天亦偷偷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自己跑步摔破了膝盖
许天若路过时明明脚步顿了一下，却还是冷着脸说“活该”
最后却在晚自习时，把一瓶碘伏“啪”地拍在他桌上
此刻这人站在诊室中央，后背还沾着雨水，把医生的话一条一条记在心里，连“睡前可以热敷缓解肿胀”这种细节都没落下
“看什么？”
许天若突然回头，正好撞进许天亦的视线
许天亦慌忙移开目光，手指抠着校服下摆
“没、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就把水喝了”
许天若走过来，把一瓶拧开瓶盖的温水递给他，瓶身还带着便利店冰柜的凉意
许天亦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许天若立刻收回手，好像刚才的触碰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没过多久，程小冉和乐瑾然也赶来了
程小冉眼眶还是红的
“哥，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啊？”
乐瑾然则走到许天若身边
“医生说后续需要人陪他上下学，你方便吗？”
许天若瞥了他一眼，语气又冷了下来
“我是他哥，轮得到你问？”
“你？”
程小冉立刻皱起眉
“你平时对天亦那样，我怎么放心让你陪？万一你又对他发脾气……”
“小冉”
许天亦拉了拉她的袖子
“他挺好的”
这话一出，诊室里瞬间安静了
许天若的耳尖悄悄红了，他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雨
“别废话了，我还要送他回家”
乐瑾然看着许天亦护着许天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顺便帮你带笔记”
“不用了学长”
许天若抢先开口
“我会帮他带”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的笔记比你的更容易懂”
乐瑾然没反驳，只是拍了拍许天亦的肩膀
“有事随时找我”
说完，他和程小冉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诊室里只剩下两人
“哥，你刚才为什么跟学长呛起来啊？”
许天若靠在墙上，双手抱胸
“闲的”
“哦…”
“回来了，我背你”
“啊？不用，我可以拄拐杖”
“让你上来就上来”
许天若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拐杖你又用不好，难不成要我抱你？”
“哥，谢谢你”
许天若继续往前走，声音闷闷的
“少废话，赶紧回家，我还要写作业”
雨还没停，许天亦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在街上
背上的人很轻，呼吸落在颈窝，带着温热的气息
许天若心里那点乱糟糟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讨厌许天亦跟别人亲近，讨厌看到他对别人笑，可更讨厌他受伤时那副脆弱的样子，更……喜欢他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只对着自己说话
许天若甩了甩头，把那两个字压下去
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这人是自己的继弟，总不能看着他出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楼梯间看到许天亦滚下去的瞬间，那种心脏骤停的恐慌，绝不是“继弟”这两个字能解释的
走到医院门口，许天若停下脚步
“抓紧了，外面雨大”
“嗯”
雨丝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许天若背着许天亦，一步一步走进雨幕里，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推开大门，家里依旧没人
许天亦的卧室在二楼，许天若把他放在床上时，额角已经沁出了薄汗
他刚要直起身，手腕却被许天亦轻轻拽住了
“哥，你衣服湿了，换件我的吧？”
许天亦指着衣柜
“我有件灰色的卫衣，你穿应该合身”
许天若低头看了眼自己半湿的校服，又瞥了眼许天亦期待的眼神
“不用”
许天亦立刻笑了，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找衣服，却被许天若按住肩膀
“别动，我自己来”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卫衣，领口还绣着个小小的星星图案
换好衣服出来时，许天亦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着
“怎么了？”
许天若走过去，凑过去看——屏幕上是班级群的消息
有人在说
“许天亦被推是因为得罪了人”
还有人猜测是
“跟许天若闹矛盾被报复”
许天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
“别瞎传，人还没找到，乱造谣有意思？”
发完消息，他直接把许天亦的手机调成静音，放到床头柜上。
“哥，会不会真的是……”
许天亦咬着唇，有点担心
“想什么呢？”
许天若坐在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明天我去学校问老师，肯定能找到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别瞎想，好好养伤。父亲会解决的”
许天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点点头
“嗯”
第二天清晨，许天若把熬好的粥端进许天亦房间时，对方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赶紧喝，凉了对胃不好”
他把碗塞到许天亦手里，转身去拿书包
“我放学就回来，你老实待着，别乱动”
许天亦“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许天若到教室时，早自习还没开始。他刚把书包放下，前桌的程小冉就猛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
“我哥今天怎么没来？他是不是疼得下不了床？我妈昨天炖了骨头汤，本来想让他今天喝的”
许天若捏着课本的手指紧了紧，声音冷得像冰
“不清楚”
“不清楚？你是他哥啊！”
程小冉急得提高了音量
“昨天明明是你送他去医院的，你怎么会不清楚？”
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许天若的脸色更沉了
他没再理程小冉，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翻开课本，目光落在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里，一个都没看进去
昨天在医院，许天亦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强忍着说“没事”
早上离开家时，许天亦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样子，眼底藏着的落寞
不知道许天亦的腿是不是还在疼，不知道对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更不知道那个推许天亦的黑影到底是谁
“许天若”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许天若抬头，看到乐瑾然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份笔记
“这是昨天的数学笔记，你帮我转给天亦”
乐瑾然把笔记放在他桌上
“他今天没来，身体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
许天若看着乐瑾然，对方的眼神温和
他想起许天亦平时跟乐瑾然亲近的样子，想起乐瑾然对许天亦的照顾，心里的烦躁更甚
“不用”
他把笔记往抽屉里一塞
“我会给他，不用你管”
乐瑾然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他只好走出教室
许天若心不在焉
他在心里一遍遍回想那天的场景
那个黑影是谁？
为什么要推许天亦？
是跟许天亦有仇，还是跟自己有仇？
他又想起父亲，自从他和许天亦成为继兄弟后，父亲从来都不管他们之间的事，就算许天亦受了伤，父亲也只是简单问了一句，就忙着工作去了
还有顾之，许天亦的亲生母亲，平时对许天亦总是很刻薄，从来不会关心许天亦的感受
许天若越想越生气
他甚至开始埋怨父亲的不作为，恨顾之的刻薄
他还想起许天亦前几年的生活，许天亦是不是也总是这样，受了委屈没人说，遇到困难没人帮？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泛起一阵莫名的心疼
下课铃响了，程小冉又转过身来，还想追问许天亦的情况，许天若却直接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糟糟的
他讨厌程小冉总是围着许天亦转，讨厌乐瑾然对许天亦那么好，更讨厌自己现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好累
//我好像把剧情写偏了。没得事，随遇而安吧，写成啥样就是啥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