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九月·辩论赛

经济学院礼堂的灯光第三次暗下来时，顾川终于看清了对方辩手胸牌上的名字：宋宁。

"反方三辩，请继续。"主持人提醒道。

站在聚光灯下的女孩扶了扶眼镜。月白色的辩论队制服衬得她脖颈修长，锁骨间一条银链微微发亮，坠子是个小巧的星辰造型。

"正方认为商业决策应优先考虑股东利益。"宋宁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冰镇过的青柠水，"那请问，当股东利益与社会福祉冲突时，这个优先级的边界在哪里？"

她转向顾川，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透亮。顾川发现自己居然记不起准备好的反驳词。

"比如..."宋宁突然走下辩位，星辰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贵方举例的医药公司抬价案例。将救命药涨价400%确实提升了短期利润..."她停在顾川面前，身上飘来淡淡的橙花香，"但因此死亡的病人，算不算在贵方的'成本'里？"

礼堂一片寂静。顾川看见她胸牌旁别着一枚小小的银杏叶胸针——生态学社的标志。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市场会自主调节..."

"那么。"宋宁微笑，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这是该药企涨价三年后的财报。研发投入下降27%，政府罚款累计12亿美元，股价跌去三分之二..."她将纸轻轻放在顾川辩桌上，"这就是正方推崇的'市场调节'结果？"

掌声雷动。顾川注意到她放纸时，腕间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一轮小小的弯月。

十月·图书馆

顾川数到第二十七本。今天带的《蓝色经济》是他通宵读完的，重点章节都折了角，只为能在那个总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孩问起时对答如流。

"又见面了。"他状似随意地拉开宋宁对面的椅子，"这本你可能会..."

话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宋宁面前摊开的正是《蓝色经济》原版，德文。

"顾同学。"宋宁推了推眼镜，"你连续二十七天带不同经济学著作来'偶遇'我。"她翻开书的扉页，露出借阅记录卡，"但校图书馆近三年这些书的唯一借阅人都是我。"

顾川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看见宋宁嘴角抿着一点笑，像含着一小块冰糖。

"不过..."宋宁突然推过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你上周提到的环保丝绸财务模型，我重新算了下。"她指尖点在一个被圈出的数字上，"如果用纳米技术替代化学固色，第三年就能盈亏平衡。"

顾川瞪大眼睛。这个设想他只在自己的创业计划书里写过，那本子一直锁在...

"你抽屉没关严。"宋宁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风把纸吹出来了。"她摘下眼镜擦拭，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顺便，你计划书第17页的成本核算少算了一个变量。"

窗外银杏叶飘落。顾川发现她摘了眼镜后，右眼下方有颗很淡的泪痣。

十一月·天台

"帅五进一！"宋宁的象棋"帅"越过楚河汉界，直接逼到顾川的"将"面前。

"你这是自杀式袭击。"顾川捏着被吃掉的"马"，哭笑不得。

初冬的星空格外清澈。天台上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照得宋宁的星辰项链忽明忽暗。她为社团活动熬了三个通宵，此刻裹着顾川的羽绒服，像只困倦的猫。

"顾川。"她突然说，"你创业是为了什么？"

棋盘上的"帅"与"将"隔着一条窄窄的"河"对望。顾川拿起他的"将"棋，轻轻碰了碰宋宁的"帅"："为有一天，我的名字能和你的一起出现在上市公司公告里。"

宋宁笑起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散开："那我要当CEO。"

"没问题。"顾川把"将"棋塞进她手心，"你是帅，我是将。帅运筹帷幄，将冲锋陷阵。"

宋宁把玩着棋子，突然说："我妈妈有个理论。"她望向星空，"说每个人都是一颗星辰，发光的方式不同。有人是爆发式的超新星，有人是稳定的恒星..."她转向顾川，"你呢？"

顾川看着她被星光点亮的侧脸："我愿做你的伴星。"他轻声说，"永远保持相同距离，既不远离，也不灼伤你。"

宋宁怔了怔，突然把"帅"棋收进口袋："这个归我了。"她站起身，星辰坠子从衣领滑出，"等你的公司上市，我要用它换1%股份。"

十二月·初雪

实验室爆炸的消息传来时，顾川正在抄宋宁的《计量经济学》笔记。他冲出去时撞翻了咖啡，褐色的液体浸透那本写满他们共同批注的教材。

医院走廊上，沈砚左手缠着绷带，小指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是小伤。"这个德籍华裔研究生平静地说，"宋宁没事，她在里面陪林教授。"

顾川透过门缝看见宋宁站在病床前，床上是个戴氧气面罩的中年女性，脖颈间挂着与宋宁一模一样的星辰项链。病床旁站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左手有六根手指。

"那是沈教授。"护士小声说，"听说实验事故时他也在场..."

顾川的目光移到床头柜——宋宁正把一个紫檀木小盒子塞进母亲枕头下。盒盖上刻着一朵莲花，与他在十年后火场中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