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天花板在塞德里克眼前缓缓聚焦。他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那些石缝中爬行的霉菌正发出只有魔药课上看过的荧光绿色——这绝不是正常视力能看到的颜色。
"他的瞳孔在自适应调节。"庞弗雷夫人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迪戈里先生,能告诉我这是几吗?"
她竖起的手指周围缠绕着淡紫色的治疗魔法流光,塞德里克甚至能看清那些魔力微粒的运动轨迹:"三...但您的手指上有圣芒戈2003年治疗师资格考试的疤痕。"
庞弗雷夫人的羽毛笔掉在了地上。
床帘被猛地拉开,秋·张苍白的脸闯入视线。她头顶飘浮着丝状的蓝色能量束,有些已经断裂枯萎——塞德里克立刻意识到那是被假冠冕抽走的创造力。
"你真的醒了!"秋的指尖在发抖,"已经七天...江柏丽她..."
塞德里克猛地坐起,瞬间被剧痛击中太阳穴。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布满黑金交织的纹路,像某种古老魔文的图腾。更惊人的是,这些纹路正延伸出一条细丝,连接着邻床——
江柏丽静静躺在三英尺外的病床上,银灰色的长发铺满枕头,比她平日刻意维持的顺直状态更卷曲些。塞德里克发现能清晰看见她皮肤下的魔力流动:心脏位置有个漩涡状的暗伤,正被共生契约的金色细丝缓慢修复。
"别试图下床。"庞弗雷夫人按住他的肩膀,"你们现在不能分开超过十英寸,否则魔力回路会——"
"我知道,会引发二次休克。"塞德里克脱口而出,随即愣住,"我...怎么知道的?"
病床间的帘子突然无风自动。江柏丽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塞德里克立刻感到掌心发烫——他们的共生印记正在同步发热。
"梅林啊..."秋小声惊呼。只见江柏丽睫毛颤动,在塞德里克倾身的瞬间猛然睁眼。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灰眼睛,此刻竟泛着蜂蜜色的光边。
"再看要收费了,迪戈里。"她声音嘶哑,却精准戳中塞德里克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我脸上有《高级魔药制作》的答案么?"
庞弗雷夫人手忙脚乱地往她嘴里塞体温计,却被咬住了。江柏丽像猫一样蜷缩起来,这个防御性动作让塞德里克胸口发紧——他忽然感知到一阵尖锐的恐惧感顺着契约传来,不是来自现在,而是她昏迷中残留的噩梦记忆。
"放松,孩子。"庞弗雷夫人试图抽回体温计,"只是例行检查..."
"用这个。"塞德里克鬼使神差地递过自己的魔杖,"白鲜香精的改良版,直接检测魔力温度。"
江柏丽挑眉看他,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
魔杖尖已经亮起银光。当光芒扫过江柏丽心口时,塞德里克清晰看见她肋骨间缠绕的黑雾——那是钻心咒反弹留下的伤痕,比他想象的更狰狞。
"不可思议!"庞弗雷夫人凑近观察,"这种诊断魔法连七年级都..."她突然噤声,因为江柏丽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秋适时地递上一盘苹果:"吃点东西?塞德里克刚才一直..."
"秋!"塞德里克耳根发烫,却见江柏丽已经拿起水果刀。她削皮的动作依然精准得像魔药课操作,但当苹果递过来时,果肉不知何时变成了獾的形状。
"手滑。"江柏丽面无表情地说,却放任塞德里克捕捉到她嘴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庞弗雷夫人突然倒吸冷气。她手中的窥梦器显示两人梦境画面竟完全同步——都是天文塔血月之夜的场景,只是视角互为镜像。
"这已经超出普通共生咒的范围..."护士长喃喃自语。
门帘再次掀开,奥利凡德先生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床边。老人银白色的眼睛扫过两人的魔杖,露出神秘的微笑:"有趣,非常有趣。十二又四分之三英寸,英国橡木,凤凰羽毛——来自同一只凤凰的尾羽。"
塞德里克与江柏丽同时低头。他们的魔杖不知何时已经自动靠拢,杖柄处浮现出相同的纹路。
"1990年夏天。"奥利凡德用长手指轻触两根魔杖,"那只凤凰在福克斯之后很久没再赠予羽毛...直到某个雨夜,它突然为两个尚未见面的孩子燃烧了尾羽。"
江柏丽猛地攥紧床单。塞德里克感到契约连接传来一阵战栗——这次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敬畏的情绪。他鼓起勇气碰了碰她的手背,惊讶地发现那些总是冰凉的指尖此刻温暖如初升的太阳。
"试着召唤守护神。"奥利凡德突然说,"趁现在魔力最纯净的时候。"
塞德里克举起魔杖。以往能轻易召唤的银獾却没有出现,杖尖只喷出一团黑金交织的雾气,隐约形成蛇与獾互相追逐的形状。
"我的守护神..."他声音发紧,"被污染了?"
"不,是进化了。"奥利凡德转向江柏丽,"您也试试?"
江柏丽抿着唇挥杖。令人震惊的是,她杖尖涌出的竟是带着暗纹的银光,最终凝聚成一只振翅的蜜獾——与塞德里克原来的守护神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锋利些。
"有意思。"奥利凡德的眼睛在昏暗的医疗翼里闪闪发亮,"当光明拥抱阴影,当阴影渴慕光明...或许这就是萨拉查与赫尔加未能完成的课题。"
老人离开后,医疗翼陷入舒适的沉默。秋知趣地告退,庞弗雷夫人也去准备药剂。月光透过高窗,在两张病床间洒下银色的桥梁。
"塞德里克。"江柏丽突然用中文叫他的名字,发音标准得令他吃惊,"你当时为什么选择..."
她没说完,但契约传来的波动让塞德里克明白未尽之言。血月之夜的自刺心口,确实不像永远循规蹈矩的赫奇帕奇会做的事。
"我看见你了。"他轻声回答,"在幻象里...你和江叔叔在挪威的龙血树下野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上的新纹路,"你在笑...那种我没见过的笑。"
江柏丽沉默了很久。当庞弗雷夫人回来查房时,发现两人已经睡着,他们的手指隔着床栏轻轻相碰,掌心的印记泛着微光。护士长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拉上床帘——却没看见江柏丽藏在枕头下的左手,正攥着一缕不知何时从塞德里克头上割下的棕发。
窗外,福克斯在新生的冠冕旁梳理羽毛,蓝宝石深处有金银双色流光悄然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