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因为有事同陆瑾禾说,故而返回仙界便晚了一些,闻人珩踏入仙界的这一刻,有些恍惚,只因他已有许久不曾来过了,让他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身着一件象牙白色的阔袖长袍,头戴墨玉冠,腰束同色玉带,身姿修长,一眼便让周边的女子移不开眼。垂手而立,神情恭谨。眉清目秀,多了些柔和。
女子纷纷侧目,看仙界何时多了这么一位美男子,亦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么好看的仙君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另一位女子一脸羞意,“不知是否有了心悦之人?”
“难道你想追?”另一女子调侃,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我想起来了,这位可不是什么仙君,而是万鬼之王。”
“你的意思是天界之主的胞弟?”
“对,这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女子规劝。
“但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女子话未完被另一女子拉走,大概有些人就是只可远观,对于她们的话,闻人珩自然是听见了,仙界的桃花倒是盛开的极艳,许是仙界的仙气浓郁一些,大概就是凡间所说的风水好能养任何植物吧。
落英缤纷,他行走于世间,缓步慢行于桃林之中,踩着一地的落花,柔和了他俊逸的身姿。
但这一次,闻人珩没有时间去欣赏,只得先去见闻人钦,总觉得距离上一次也没有多久,但显而易见,可以察觉出闻人钦的疲惫和愁容。
“你来了啊。”闻人钦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闻人钦的书房倒也算不上有多大,“兄长。”闻人珩柔声唤道,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
“快坐。”闻人钦停下手中动作。
闻人珩自然的于他对面坐下,“兄长,吾瞧着你状态不太行,是否最近烦心事比较多?过得可还好?”
闻人钦苦笑,清隽的脸上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涩然,“本君不知能否担得起你这一声兄长。想来阿珩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他抿了抿唇,似是在思量如何开口,“兄长,吾既唤你一声兄长,那便是永远的兄长。”
“可终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真正与你有血缘关系的是北尘,他才是你真正的兄长。而本君自己是谁,又好像不重要了。”闻人钦望着他,眼神中夹杂着太多。
闻人珩能从中瞧出他的痛苦,“兄长说得哪里话,哪怕他与吾有血缘关系,但兄长才是与吾情同手足,一同长大之人,北尘不过是占了亲缘罢了。更何况他做的事是以损害三界为利益之事,此事吾又怎可原谅?”
“阿珩说得在理,本君还不如你活的通透。本君只是怕,怕你……”闻人钦话未完。
但闻人珩却早已知晓他未完的话,“兄长放心,吾必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完,闻人钦这才好不容易舒心一笑,“此事不知该如何解决。”他叹了口气,足以显示心中之愁绪。
“北尘想要什么?”
“他想要天界之主的位子。原本按照血缘关系是该他坐,可他做出的时实在是让人难以原谅,做出此事之人又怎么会坐好这个位子?”
“天界之主的位置只有兄长能坐得,谁来了都不行。”闻人珩大约在宽慰他。
闻人钦却只是笑笑,“阿珩既然来了仙界,那便在仙界住上一些时日吧。”
“也好。吾也是好久没有来仙界了。”
闻人钦想着他刚才到,让他暂时先休整一番,毕竟北尘的话虽然是有着威胁的意味,但终究不知他会何时动手,如今闻人珩来了仙界,是自己的后盾。
当然,对于北尘的话,他自然也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因他知道,北尘恨仙界所有人,或许正如他所言,因为仙界中人才害得他如此,他的恨意不像是假的。
思及此,闻人钦无声叹了口气,暗想:这三界终究是要不太平了。
闻人珩被人领着前往住处,看在兄长情绪还算稳定的份上,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要说心情能有多好,倒也没有。不知北尘会做出什么事,终究是有些担忧。
快到住处时,他挥手摒退了仙侍,留下他独自欣赏此处的景色。
仙界地势优渥,仙气浓郁,鬼界自然没有此等景色,而凡间呢四季分明,四季景色自是各有不同,仙界的景色好像千年、万年不变似的,永远鲜花盛放,日复一日。
闻人珩沿着长廊走至小亭,偶见湖心波荡,仙泽像是包裹着他,一身月牙白衣衫倒像是仙界中人,一点儿都不像是鬼界之人,抬眸望向不远处,半城宫殿楼阁,满目花木,馥郁芬芳,淡淡袭人。
湖中倒是养着几尾锦鲤,他瞧着顿生了心思,伸手轻轻拂了拂湖面,又增加了圈涟漪,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在锦鲤凑过来时,他用指腹轻轻点了点,锦鲤的脑袋,“倒是可爱。想来瑾禾亦会喜欢。”想起她,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温柔。
而湖中的锦鲤亦是开了灵智,“哇,这位仙君生得好俊俏,他刚才摸我了哎。”
“真的好帅气,还夸我们了哎。”
闻人珩当然能听得见它们的心声,只是无声扬了扬唇角,本想着独坐一会儿再回去,谁知此处竟也还有人来,是位女子,“这是哪位仙君?瞧着倒是有些眼生啊。”
他没起身,只是偏头瞧去,女子一身华贵的衣裙,配饰简洁且大方,“鬼王。”他答。
“竟然是万鬼之王,是小仙眼拙了。小仙姜且,鬼王生得不俗,倒是让小仙认错了认,还望鬼王勿怪罪才是。”姜且歉意的行了个礼。
“九天玄女客气,不知者无罪。”显然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姜且除了好友许淮,倒真是没怎么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了,自然是有一些感兴趣,她见他没怎么说话,便在他不远处坐下,“想来鬼王第一次来仙界,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她笑意盈盈。
闻人珩没开口,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便不再管她了,当然,姜且倒也没在意,心想着不能操之过急,便朝他行了礼后退下了,而且她还得去见一见许淮。
待姜且走后,他觉得恢复了宁静,也是少有能有如此闲暇的时候,随着猿鸟乱鸣,夕阳欲颓,鸟鸣兽啼渐渐沉寂,约下玉郎缓缓坐下,一条长腿屈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屈起的长腿上,北斗阑干,春林翠竹,竹影横斜,将人映照如姑射之雪,仿佛月色再浓便会化去。
仙界的夜色好似更加明亮了一些,皓月当空,夜风习习,可以瞧见闻人珩只身独坐于此,双眸闭着,许是假寐,又或是已然睡着,就着月色依然可以看出他俊美如常。
而姜且离开后也不沮丧,想着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于是乎去寻了许淮,他也是才回不久,听闻他还在凡间受了伤。
听风阁外天兵天将,看到来人是姜且,揖了个手后就将认放进去了,原本姜且是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曾想让他吓了一跳。
脚步轻快,披帛及裙摆随着走路而起伏摆动,煞是好看,穿过回廊,才至他的殿外,穿堂风此时亦起,她见殿门并未合上,烛光映在窗上,隐约之间映照出他的轮廓,微微一笑。
人还未进去,声音倒是先一步入了他的耳,“许淮这是在做什么呢?”随着声音而至,她的身姿出现在他的眼前。
许淮听见她的声音先是愣了一愣,而后似是无奈,将身前的衣衫拢好,似是不想让她瞧见。
但姜且眼尖早已瞧见,走至他面前坐下,气定神闲地自己沏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开口,“藏什么呢?我还能不知道?说吧,又是怎么受的伤?”
听见她这么问,许淮知道她已然知晓,自然是瞒不过她,“无妨,小伤罢了,前些日子在凡间受的伤,如今是已痊愈了。”
姜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下移至他微拢的衣衫处,神情有些严肃,语气却是不容拒绝,“拉开我瞧瞧。”
许淮的耳尖有些泛红,无法稍稍拉开一些让她瞧见了后快速拢上,“真的无碍了。”
瞧见之后,确认无碍,她这才放心,心安理得的坐下,才缓缓开口,“三界日后许是要不太平了。”
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三界的走向还不知是如何发展。
此事话题有些沉重,姜且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同瑾禾如何了?可追到人家姑娘了?”她挑了挑眉,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眼角都盛着笑意。
说起这件事,许淮倒也是难得的有些羞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已同她表明了心意,让她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谈起陆瑾禾,他也是难得有柔情似水的时刻。
姜且微笑,没有再打趣他,“瑾禾可是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才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此话还有些过早,还得看瑾禾的回答。”
“不论她的回答是什么,作为朋友自然也该对她好才是。我听闻她苦修法术,待日后位列仙班,我们便可以一起共事了。”姜且已然想到了日后。
“说的是。”许淮的目光透过窗望向窗外,月色皎洁如水,桃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桃花簌簌而落,带着一地的萧条似的。
“对了,今日我瞧见一位俊美的男子,可谓是世间无双了。”姜且想起今日所见,忍不住分享。
“是吗?”倒是难得见她有如此模样的时候。
她一脸兴奋,“你知道是谁吗?”她眨了眨眼。
“哦?谁?”他也是配合的问道。
“我说怎么瞧着眼生,没有见过。没想到竟是万鬼之王。”她一脸兴奋。
“万鬼之王?”许淮听后先是没反应过来,“鬼王的确姿容无双,风姿特秀,倒是不曾想到你会碰到他。”
“我也没想到。”
“不过确实有这机率,天界之主让鬼王来的。”他解释。
姜且对闻人珩为何会来仙界没有多问,其中缘由她也多少明白一些,“不知鬼王可有心悦之人?”
“想来是没有的。”许淮当然知道闻人珩喜欢的是陆瑾禾,可若姜且能打动他,那自然再好不过,这样或许自己的胜算更大一些,他知道,论优秀确实比不上他。
“若是没有,那我就想要试试。”姜且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青丝。
许淮淡笑不语,心中自然也是希望她能成功,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姜且,作为她的朋友,自然是希望她能幸福的。
许是姜且心情好,两人在这极美的夜色下倒是饮起了酒,在宁静的前夕把酒言欢,月光照在窗扉上,透过缝隙映在琉璃台上,清风穿过回廊,抚摸着枝叶,带起一阵回响,清晰且悦耳,像是为两人饮酒助兴似的。
但许淮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些忐忑,不知陆瑾禾的回答究竟是怎么样的,树影晃动,连带着那些愁人的思绪一同被隐入了这夜色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闻人珩倒是开始忙碌了起来,给闻人钦处理一些无法解决的事,因为北尘身世的爆出,如今仙界之中已有人不满闻人钦还占着天界之主的位置。当然,他亦明白三界之中早有人蠢蠢欲动,不过是想借着他身世不纯之由讨伐他罢了。
如今他也不过是想做两手准备,总觉得北尘放出那些话后不会如此风平浪静,想来是在酝酿些什么。闻人钦便各个宗门去了书信,无非就是让他们在仙界遭逢生变时施以援手,当然,这后续结果同他所料想的如出一辙。
基本上是都拒绝了,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闻人钦多少有些心寒,“兄长宽心,哪怕他们不帮忙,不是还有吾?他们许是还没有想明白罢了,毕竟芸芸众生,皆是三界中人,无一人能逃得了。”
“本君知道,他们无非是觉得本君来历不明,不堪坐以此位,又或是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自然不会应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