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这是沈知意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那种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器从内向外敲打她的颅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眩晕。
与之相伴的,是全身骨骼仿佛散架后又强行拼合的钝痛,特别是后背,火辣辣的灼烧感沿着脊椎向四肢蔓延,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她皮肤下勾勒出神经的走向。
然而在这片痛苦中,却又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她。
那感觉像是浸泡在温度恰好的温泉里,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抚平她每一处创伤。她的皮肤表层微微发麻,像是被极细的电流抚过,酥麻中带着奇异的舒适。
“生命体征稳定,脑电波恢复正常频率,建议终止修复程序。”一个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音调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山洞里潮湿的岩壁,不是悬崖下茂峭的树冠。
而是一片纯净的、毫无瑕疵的白色平面,上面镶嵌着发出柔和蓝光的条形装置。
那光芒不刺眼,却足够明亮,像是把最纯净的冰川蓝封进了透明的材质里。
她强撑着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床边。
指腹传来的触感冰凉而光滑,像是某种高级合金,却又带着生物材质特有的微妙弹性。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躺着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床,而是一个悬浮平台,表面覆盖着会随她动作轻微起伏的银色薄膜,像是液态金属编织成的网。
环视四周,这个房间不大,但处处透着超越时代的科技感——墙壁是半透明的材质,隐约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蓝色光路,如同血管中流淌的光之血液。
没有明显的灯具,光源似乎来自墙壁本身,均匀得连影子都变得模糊。
角落里,一个造型简约的弧形装置正无声地喷出带着淡淡草药香的雾气。
医疗室?
实验室?
沈知意的心沉了下去。
她最后的记忆是从那座悬崖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ET组织成员的叫喊。
那个装有组织全部机密数据的U盘还紧紧攥在手心...
右手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空如也。
“果然...还是落到他们手里了吗...”
沈知意苦笑,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她抬头寻找监控摄像头,却在这时听到了气闸开启的声响。
门——如果那面突然变得透明的墙壁可以称为门的话——向两侧滑开,两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高至少一米九,剪裁精良的制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
深蓝色的面料挺括而不僵硬,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形。肩章上的银色徽章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冷光,与他冰蓝色的眼睛相得益彰。
他的面容如同被最苛刻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过——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下颌线条锋利得能切割光线。
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更显深邃,像是封存了极地冰川的最核心处取出的冰晶。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为这张冷峻的脸平添一丝难以言说的魅惑,像是完美艺术品上故意留下的一处瑕疵,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眼。
跟在后面的男子比他略矮一些,但同样挺拔,至少有一米八。
两人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后者缺少那颗泪痣,表情也活泼得多。
他好奇地打量着沈知意,眼中闪烁着友善的光芒,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束被驯服的阳光。
沈知意绷紧了身体。
ET组织的高层她几乎都见过,却从未见过这对双胞胎。
是新调来的审讯专家?还是...
“感觉怎么样?”活泼的那个率先开口,声音温暖得与这个冰冷的房间格格不入,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的一缕阳光。
“...还好。”
沈知意谨慎地回答,同时悄悄观察着逃生路线——如果这地方真有出口的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银色薄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戒备,继续热情地说道:“我是朱利安·莱恩,这位是我哥哥诺克斯·莱恩。你在B-72区坠落时正好砸在我们的巡逻舰上,说实话,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只昏迷了三天!”
三天?
沈知意暗自皱眉。
从悬崖高度来看,她不摔成肉泥也该当场死亡才对...
“朱利安。”
诺克斯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
只是一个名字,却让弟弟立刻噤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诺克斯转向沈知意,声音机械而冰冷,像是在宣读军事报告。
“我们捡到你后,立即用你的指纹和虹膜进行了全帝国数据库检索,但没有找到任何匹配记录。”他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睛锁定她的脸。
“你不在公民数据库,不在通缉名单,甚至不在边境流民档案中。”
“就好像你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我认为,你需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最后一个词的尾音微微下沉,像是法官落下法槌前的最后警告。
沈知意思索片刻,随口胡诌道:“我不记得了...”
诺克斯的眼神更冷了,虹膜周围的冰蓝色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房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壁内部流动的光路发出极轻的嗡鸣。
“那个...”沈知意试探着打破僵局,“请问,这里是哪里?"”
“阿尔法-7边境站,”朱利安抢在哥哥前回答,语调轻快得像是在介绍旅游景点,“距离主星大约两光年,主要负责...”
“朱利安。”诺克斯再次打断弟弟,目光始终锁定沈知意,像是猎鹰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的站姿笔直,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军刀。
沈知意咽了口唾沫。她有个荒谬的猜测,但需要验证。“现在...是几几年?”
诺克斯眉头微蹙,眉间那道竖纹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星历10247年。”
沈知意的大脑一片空白。
星历?10247年?
她坠个崖竟然穿越了一万年?
“你从近地轨道坠落,冲击力足以摧毁一艘小型战舰。”诺克斯继续道,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沈知意心上。
他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你不仅活着,而且除了轻微脑震荡外毫发无损。”
他又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的身体。
“解释。”
沈知意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她该怎么解释?
说她是个来自一万年前的穿越者?说她自己也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她最终选择实话实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朱利安似乎想说什么,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却被诺克斯一个眼神制止。
“你需要休息。”
诺克斯突然结束对话,拽着弟弟向门口走去,制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出锋利的弧度,“医疗AI会监测你的状况。有任何需求可以呼叫系统。”
朱利安回头对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而诺克斯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沈知意瘫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万年...
人类文明竟然延续了一万年?
而且发展到了星际旅行阶段?
她还以为世界离毁灭不久了呢...
“用户心率升高,建议使用镇静剂。”听着有些俏皮可爱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床头浮现出一块半透明面板,上面跳动着她的生命体征。
而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机器人,圆润的外形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人造物,显示屏上是颜文字「╹◡╹」,刚刚的声音貌似就是从它那发出来的。
“不用了,谢谢。”她下意识回答,随即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她居然在和一台机器客气。
“你是...?”
“美丽的雌性,我是负责照顾你的医疗AI!我叫小Q!”机器人的显示屏闪了闪,变成了一个笑脸符号。
雌性...
好奇怪的称呼...
沈知意有些沉默,不过也没说错就是了,勉强当做是当地风俗吧。
小Q的显示屏又闪烁了一下:“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是否播放舒缓音乐?”
“不,我想问一下...”沈知意犹豫了一下,“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吗?比如...历史之类的?”
“当然可以啦,美丽的雌性。”显示屏闪了一下,变成了一个「(๑╹ヮ╹๑)」的颜文字。
“不过内容很多哦,要从哪里开始讲呢?”
“从头开始吧。”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接受信息冲击的准备。
小Q的显示屏变成了一个书本的图案,开始用欢快的声音讲述:“在星历200年左右,地球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可怕的怪物...”
......
听完小Q的话,她总结了一下。
在一万年多前,她的世界,星历200年。
在某天,不知何时何地突然涌现出一群不仅物理攻击超强而且会附带精神攻击的怪物。
在那个时候,怪物的精神攻击是终身的,无法恢复,而被攻击后精神受到的污染度被他们称为“侵蚀度”,并且“侵蚀度”越高身体状况便越差,直至死亡。
而在这一万年以后,怪物更强了,不管是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都变得更强。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几乎都进化成了兽人,获得更加强健的体魄与一些特殊技能,并且人类还进化出了精神力,男性的精神力是攻击类,而女性精神力是治疗类,甚至可以降低“侵蚀度”,因此女性地位大幅度提高,但同时不知为何,女性数量骤降,女婴出生率下降,男女比例到达惊人的10000:1,所以现在甚至允许了一妻多夫......
沈知意瘫软在床上,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魔幻啊...”她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医疗室中。
......
门外,朱利安挣脱了哥哥的手:“哥,你不会真信了她的鬼话吧?什么失忆,这种借口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诺克斯的表情依旧冷峻,眼角的泪痣在走廊的冷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他转身走向走廊尽头,军靴在金属地面上敲出冰冷的节奏,背影挺拔得像是一杆标枪。
“无论她是什么人,她都是雌性。”
诺克斯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根据帝国法律,我们不能对她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朱利安追上哥哥的脚步,制服因急促的动作而微微起皱:“但那不代表我们不能监视她!哥,你明明也感觉到了,虽然她的精神力检测不出,但她身上有明显的异常能量波动,而且——”
“够了。”
诺克斯打断他,声音陡然降低,像是刀刃划过冰面。
“先观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配枪,指节泛白,“如果她真的来自‘那边’......”
他没有说完,但朱利安知道那个未出口的威胁是什么。
再杀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