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严浩翔的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贺峻霖的瞬间，他明显僵住了，眼中闪过震惊、羞愧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贺峻霖慌乱地后退一步，手中的作业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办公室里的谈话戛然而止。贺峻霖手忙脚乱地捡着作业本，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当他再次抬头时，严浩翔已经冲出了办公室，头也不回地跑向楼梯间。

"浩翔！"严父的怒吼从办公室传出。

贺峻霖犹豫了一秒，抓起剩下的作业本塞进路过同学手里："帮我把这些送到办公室，谢谢！"然后朝着严浩翔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找遍了教学楼、操场、琴房，甚至天台，都没有严浩翔的影子。午休铃响起时，贺峻霖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发现严浩翔的座位空着，书包也不见了。

"看到严浩翔了吗？"他问马嘉祺。

"没啊，上午不是被班主任叫走了吗？"马嘉祺疑惑地看着他，"你脸色很差，出什么事了？"

贺峻霖摇摇头，食不知味地吃完午饭。整个下午，严浩翔的座位都空着，他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

放学后，贺峻霖鬼使神差地走向那间废弃的音乐教室——他和严浩翔初次相遇的地方。门虚掩着，一缕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黄。

钢琴前坐着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但比往常更加沉重、破碎，像是一声声呜咽。

贺峻霖轻轻推开门。琴声戛然而止。

"出去。"严浩翔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贺峻霖没有动："我...我很担心你。"

严浩翔猛地转过身，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现在你满意了？看到'钢琴王子'的真面目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自嘲，"完美的严浩翔根本不存在，只是个连自己人生都掌控不了的废物。"

贺峻霖的心像被揪紧了。他慢慢走近，在严浩翔身边的琴凳上坐下："我早上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知道。"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

"没什么难堪的。"贺峻霖轻声说，"每个人都会和家人有矛盾...我和我妈上周还为了打游戏的事吵架呢。"

严浩翔苦笑了一下："不一样。你们吵架后会和好，而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琴键，发出不和谐的音符，"我从五岁开始每天练琴四小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那是'严家独子应该有的修养'。十岁获得第一个奖项后，它就成了我父母的社交资本——'看，我儿子多优秀'。"

夕阳的光线渐渐变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贺峻霖静静地听着，不敢打断。

"初中时我想参加学校的篮球队，"严浩翔继续说，眼睛盯着琴键，"父亲撕掉了我的申请表，说那会影响练琴。去年我提出想报考音乐学院，他们直接安排了转学，把我送来这里'纠正错误思想'。"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今天他们告诉我，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商学院，只等我高中毕业就把我送过去。"

贺峻霖的心沉了下去。国外...那么远？

"你...不想去？"他小心翼翼地问。

严浩翔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复杂："我想做音乐。不是作为爱好，而是...一生的事业。"他的声音轻了下来，"但在这个家里，我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贺峻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严浩翔的手。那只手冰凉而颤抖，指腹上的琴茧粗糙地摩擦着他的掌心。

"今天逃课吧。"严浩翔突然说。

"啊？"贺峻霖一愣。

"带你去个地方。"严浩翔站起身，眼中的阴霾稍稍散去，露出一丝光亮，"敢不敢？"

贺峻霖犹豫了一下："可是晚自习..."

"就这一次。"严浩翔的声音带着恳求，"陪我任性一次，好吗？"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嘴角，贺峻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好。"

他们从学校后门溜出去，严浩翔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贺峻霖没听过的地名。

"这是去哪？"贺峻霖问。

"海边。"严浩翔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离市区四十公里，有个很少人知道的观景台。"

贺峻霖惊讶地瞪大眼睛："现在去？回来都几点了..."

"相信我，值得的。"严浩翔转头对他笑了笑，那个熟悉的、让人安心的笑容又回来了，"今天日落时间是六点二十，刚好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