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枪刺入混沌核心的那一刻,云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她耳边崩塌。耳膜轰鸣,像是千万只钟鼓同时敲响,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北冥的海水倒卷着冲向天际,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巨柱,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却掩盖不住其中蕴含的毁灭气息。
玄溟的银发轻柔地缠绕在她染血的指尖,发丝间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少年的鎏金瞳中不再映照出焚天剑的寒光,而是七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飘散的劫灰,纷纷扬扬,仿佛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雪。他的目光穿过云昭的肩膀,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你早就知道,我是那个容器。"玄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手握住枪身,又往心口推进了三寸。混沌之气顺着他的神血涌入云昭的经脉,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用这种法子逼七情归位……你比从前还要狠绝。"
海底传来一阵骨骼重组的爆响,像是有什么远古的巨兽正在苏醒。云昭的目光落在从沧歌泪腺中缓缓爬出的神农鼎上,鼎身上刻着的古老符文正发出幽幽的蓝光。她忽然记起昨夜推演出的卦辞——"破而后立,死而复生"。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反手震碎了玄溟周身的禁制,任由混沌核心暴露在烛阴的利爪之下。她的声音冷静而笃定:"本座赌你,舍不得这人间。"
烛阴的第九颗头颅穿透云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声音中夹杂着远古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白微手中的青铜灯终于燃起了幽蓝的火苗,火光中隐约可见一位女子的剪影,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们。他踏着离烬熔炼的星辰砂跃至半空,断剑在火光中重铸,化作一柄刻满古神文的量天尺。他的声音响彻天地:"二十八宿,归位!"
云昭在罡风中捏碎了最后一块锁魂玉,玉屑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她周身的灵气之中。弑神枪感应到她的战意,枪身上浮现出十万年前创世神绘制的河洛图,每一道纹路都闪耀着璀璨的金光。玄溟的焚天剑突然脱手,飞向烛阴的眉心。剑柄上的星图与云昭掌中的阵图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那正是完整版的二十八宿阵。
阵图展开的瞬间,天地间响起古老的梵音,仿佛有无数神佛在低吟。云昭的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额间的湮世劫火印记愈发炽烈。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离烬正在用魔焰熔炼星辰砂,青虞手腕上的曼陀罗开得正艳,谢无衣手中捧着装满记忆的玉瓶,明觉的佛骨散发出柔和的金光,沧歌无神的双眼正望向天际,而白微的量天尺已经指向了烛阴的第九颗头颅。
这一刻,七人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十万年前创世神分裂混沌之力的那一刻。云昭能感觉到,体内的神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但代价是玄溟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她握紧了弑神枪,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却始终没有收回刺入混沌核心的枪尖。
"赌赢了,我陪你重建这人间;赌输了,我陪你一起入轮回。"玄溟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他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擦去云昭眼角的一滴泪珠,"这局,你我都输不起。"
“原来如此。”云昭在阵法的轰鸣中轻笑,抬手抚上玄溟心口跳动的神格,指尖触及的肌肤滚烫得几乎灼伤。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当年本座不是剜心祭天,而是将半枚神格……”
“铸成了囚禁天道的牢笼。”玄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骼。他的鎏金瞳中燃起焚天业火,银发无风自动,声音低沉而沙哑,“而您,把自己变成了钥匙。”
海底传来明觉的梵唱,声波在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谢无衣的折扇被曼陀罗花穿透,花瓣如毒蛇般缠绕上青虞的手腕,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绽成一条毒链。青虞的眉头微蹙,却没有挣扎,任由花链收紧,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
当沧歌的鲛珠击碎最后一块阵眼石时,云昭看见七道神光自八方而来。最炽烈的那道金芒中,浮着她三百年前亲手刻在归墟石碑上的偈语:“七情不灭,混沌不生。”
烛阴的利爪距她的咽喉仅剩半寸时,玄溟的银发突然尽数染黑,像是被浓墨浸透。少年周身爆开的威压竟与弑神枪共鸣,云昭望着他身后浮现的创世神虚影,终于明白了司命星君那句“劫在异色瞳”的真正含义。
“小心!”白微的量天尺截断了烛阴的尾骨,自己却被魔气侵入了心脉。他吐着血沫,将青铜灯塞给离烬,眼底闪过的金纹与沧歌泪中的神农鼎如出一辙。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该醒了……破军……”
云昭在混战中捏诀,唤醒全部神力,额间的劫火纹路蔓至颈侧,像是燃烧的藤蔓。当弑神枪彻底没入混沌核心时,她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真相——白衣女帝的枪尖没有刺向自己的心口,而是贯穿了天道化身的白鹿。那声回荡在混沌海的悲鸣,原是创世神留下的最后一道封印。
玄溟的右手覆上她的后颈,将她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声与阵法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一个亘古的秘密。云昭的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滑落,落在他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一次,”玄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决绝,“换我来做那把钥匙。”
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的手臂牢牢禁锢。他的左眼幽蓝如冥火,右眼鎏金似焚天,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交织,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压。
烛阴的九颗头颅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身躯在混沌之力中逐渐崩解。离烬手中的青铜灯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火光中浮现出一位女子的剪影,正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云昭的手指微微颤抖,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触碰到虚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你不能……”
“这是唯一的办法。”玄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七情不灭,混沌不生。这是您教我的。”
海底的阵法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七道神光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幅古老的阵图。云昭望着阵图中央的玄溟,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早就知道。”
玄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他的身影在神光中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阵图之中。
云昭的手指紧紧攥住弑神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玄溟……”
阵图爆发出最后一道光芒,整个混沌海在这一刻归于平静。云昭望着空荡荡的阵图中央,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结束了。”白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疲惫。
云昭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阵图,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叹息,“是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