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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秦勇孝锤点老元帅 洪月娥刀伤少国公

大唐征西英雄传

秦英正在讨战,忽见关中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一员小将,身穿亮银云片甲,头戴如意盔,护心镜冰盘大小,明如秋水,亮似满月,冷森森夺人二目;身背五杆护背旗,大红中衣,五彩战靴插入飞虎双镫;往脸上看,面似白玉,眉分八字,目如朗星,鼻似玉柱,唇似丹朱;胯下宝马千里一盏灯,头至尾有丈二,高有八尺;手中一杆鸭嘴枪。秦英一看,这小将神采四溢,猜想他定非等闲之辈。看来这小小对松关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我得格外小心!

洪潭一见秦英虎背熊腰,那张红脸好似一团烈焰,再加上两把八棱紫金锤,真如天神下凡,使人望而生畏。他心想:自己刚才对父帅夸下海口,看来这有点儿悬!忙上前问道:“呔,你可是秦英?”

“既然知道,何必多问!你是何人?”

“关中少帅,神枪无敌将洪潭。”

洪潭说罢,挺枪就刺。秦英双锤并举,急忙相迎。二人马打盘旋,战在一处。洪潭的枪法玄妙,前枪尖乌龙摆尾,后枪纂儿怪蟒回头。他一开始就拿出自己的绝招儿,想不过十个回合,就战胜秦英。

秦英并不是好惹的,他也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双锤一晃,带着风声,左右分开,上下飞舞。

二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整个战场上没有别人,就这二位。从远处看,一个连人带马像雪球,一个连人带马像火团。两匹马跑来跑去,尘土飞扬。

洪潭暗想:“看来要战胜他,太不容易了。关中的酒也已凉透,喝不成啦!”他一走神儿,被秦英一锤打落了头上的如意盔,这一来头发全散了。洪潭吓得心一阵怦怦乱跳。他的马也受惊了,咴咴长嘶,落荒而逃。

有军卒飞快报与元帅洪威,老元帅一听,当时一怔,对儿子又疼又恨,心想:“难怪春阳道长说秦英厉害,果然名不虚传!他立即喊道:“来呀,给本帅抬刀鞴马,我要亲自去会秦英!”

他顶盔挂甲,刚要上马,只听娇滴滴一声叫唤:“父帅意欲何往?”

洪威举目一看,原来是女儿洪月娥来了。这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洪威对她异常疼爱,忙对她说:“关外来了唐朝的三路元帅秦英,非同小可。你兄长刚才上阵被他打败了,现不知跑向何方,为父这才要亲自出马。”

“父帅,关中既出了这样的大事,为何不叫女儿出马?如果早叫女儿出马,就不会有兄长战败的事了。请父帅给女儿一支令箭,女儿定要将秦英生擒回关。”

洪威一听,忙说道:“孩儿,方才你哥哥说了一阵大话,讲什么要温酒斩秦英,结果却大败而逃。现在你又来夸口,真是难兄难妹,到头来都得碰一鼻子灰!”

“女儿不跟父帅斗嘴。女儿武艺如何,父帅是一清二楚的。”

“好吧,你随为父出城观战。我如胜了秦英,你也就不用上阵了;我如败了,你再上阵不迟。”

“就依父帅。”

洪威吩咐,点三千人马,放炮出关。老元帅扳鞍纫镫,飞身上马。洪月娥也全身披挂,随洪威冲出对松关。

秦英正在关外讨阵,忽听炮声隆隆,见对松关城门大开,涌出大队人马,旗幡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正当中是一杆大红缎子坐纛旗,金火焰,斗大的白月光,中间绣着一个“洪”字,边拉青绒穗,金飘带双垂,红缎子门旗分为左右,旗下是明盔亮甲的将官。盔分五色,甲分五色,面分五色,一个个横眉立目,耀武扬威。这些人压住阵脚,大旗下跑出一匹战马,马上一员老将,胸宽背厚,身材高大,面如银盆,天庭宽,地阁圆,两道剑眉又粗又黑,一双虎目透着七分刚强,三分傲气,准头端正,四字阔口,大耳有轮,颏下五绺长髯,虽说年近半百,却精神十足。他头戴帅盔,身着金甲,内衬一件素征袍,青色中衣,牛皮战靴,胯下高头大马膘肥肉厚,遍体如银无杂色,名为万里烟云兽;手端金丝大环刀,真如天神下界,威风凛凛。秦英看罢点点头,说道:“老将军少往前来,快通名报姓!”

洪威勒住坐骑,打量一下秦英,暗道:到底是中原出人才,此人好不威武!难怪他马踏五关,没遇敌手。今日我也得小心对付他。不然,一世英名,恐怕毁于一旦!想罢说道:“我乃对松关元帅洪威,你就是秦英吗?”

“正是。老将军听我相劝,投顺我朝,我保你全家富贵。如若不然,你来看呐!”

秦英说着,把双锤端起,当当当,撞了三下,接着说:“叫你等都作锤下之鬼!”

洪威气冲牛斗,用掌中刀一指秦英,然后说道:“本帅听说你一路势如破竹,勇不可当。可到我对松关,决不容你猖狂,管叫你有来无还!”

洪威说罢,用刀纂儿一挑马的威武铃,哗啷哗啷,一个劲地响动。秦英笑道:“老将军,拨拨小铃铛吓唬谁?既然不肯投降,就上前动手吧!”

洪威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个秦英,今天叫你尝尝老夫的厉害!”

他高举大刀奔秦英劈去,那刀离秦英的脑袋还离半尺远时,秦英才猛地往上撩锤把大刀磕开。就这一下,把洪威的双臂震得直发麻。他急忙撤回刀头,一看,哎呀,那金丝大环刀的刀刃卷了,洪威情知不好,急忙扳刀头,献刀纂儿,奔秦英的肩头戳了过去。秦英合锤一挂,洪威知道这招儿厉害,急忙把刀撤回。这要是挂上,那刀非出手不可。就这样,二人马来马往战在一处。战了二十回合,也没分胜负。

秦英有点着急了,似这样的打法,何时才能得胜呢?

洪威也暗自着急,自己这口刀,在对松关可以说无人敢敌,今日却愣不敢碰秦英的锤,真是太丢人了!而且再这样战下去,非吃亏不可,我必须杀他个措手不及,来个败中取胜!

洪威打定主意,虚晃一刀,圈马败下,口中还叫道:“秦英,今日不战了,咱们明天再见吧!”

秦英哪里肯放走他,大叫:“老匹夫,哪里走?本帅追你来了!”

洪威一回头,见秦英真追了上来,心中暗喜,他练就一手绝招儿,名叫回身转马刀,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用的;今日万般无奈,只能孤注一掷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招儿却不灵了。秦英胯下的马乃是大唐天子御赐的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跑起来一溜烟,快如旋风。等洪威刚一圈马,秦英的马也到了,追了个马头碰马尾,没等洪威使那回身转马刀,秦英的双锤就砸下来了。老元帅紧握刀杆,硬着头皮往上一架,当的一声,只震得洪威脑袋嗡的一下,俩胳膊酸麻。还得说洪老元帅有两下子,就到这个份上,他毫不含糊,把身子一转,掌中刀斜肩带背冲秦英劈来;秦英一斜身子,右手锤横着来个海底捞月,接住刀杆,抡右手锤往下一砸,喀嚓一声,刀杆被砸为两截儿,洪威的虎口也被震裂了。他心说:一般人遇上我这回身转马刀,十个得死十个,都得见阎王。可今天不但没伤了他,反被他将我的刀砸折。我再不跑,只怕性命难保!洪威急忙催马,想溜之乎也。

可他那马哪能跑过秦英那匹马呀?秦英边追边喊:“老匹夫快投降献关。如若不然,我可要送你上西天了!”

洪威仓皇逃命,只管拼命地打马,哪还顾得上说话?秦英见他不答话,不由心头火起,心说:看你老迈年高,我先给你来一锤点点卯吧!秦英很赏识老元帅洪威,没打算要他性命,只用锤轻轻地一点。尽管只是蜻蜓点水似地点了他一下,可洪威受不了呀!哇呀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秦英如果再多用一点儿力,洪威非一命归阴不可。

秦英见洪威伏鞍吐血,又逼问道:“老匹夫你降不降?如再不投唐,我要你的命!”

正在此时,一匹桃红马像箭似地冲到秦英面前,桃红马上一员女将,让过洪威,挡住秦英的去路。秦英着急了,大喊:“喂,老匹夫,你别跑呀!”

洪威心说:别跑?难道让我在此等死不成!他催马加鞭,跑回本阵。

这一来,秦英的气可大啦!本来是到嘴的鸭子,却让他飞了,都是这个丫头误了我的大事!他圆睁虎目,提着锤打量这员女将。见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弯弯的柳叶眉,黑黑的秀发,深潭似的眼睛,樱桃似的小口,碎玉似的银牙,浅浅的酒涡,那容貌真是闭月羞花,丹青难画!她云鬓巧挽金盔罩,两根雉鸡翎脑后摇荡;护心宝镜银光闪闪;百褶战裙光彩烨烨,身着粉红中衣,足蹬凤头战靴;左挎弓,右别箭,腰悬宝剑,皮囊内不知装着什么暗器;胯下一匹桃红马,手中一口绣绒刀。秦英看罢,也不由暗暗夸奖:好一个标致的女子,西凉竟会有这样的绝代佳人!他提锤问道:“丫头,你是何人?”

“我乃洪月娥,我的父帅就是关中的元帅洪威。”

原来,这洪月娥非等闲之辈。她学艺红莲山红莲洞,乃洞主红莲圣母得意门徒。排兵布阵、三略六韬、马上步下、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人送美称紫叶含花一团红。

洪月娥一见秦英,也不由暗暗称奇,中原真是人才荟萃,人杰地灵,像这样的骁将真是盖世无双呀!

秦英一听是洪威的女儿,便说道:“丫头,你的兄长被我双锤打掉头盔,落荒而逃;你父亲被我打得抱鞍吐血,如不是我手下留情,只怕早就见了阎王了。你个黄毛丫头有多大能耐,敢与我交战?岂不是飞娥扑火——自取灭亡!再说,好汉不跟女斗,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你这个黄毛丫头交手?胜了不露脸,败了更丢人,本帅不战了,你快快回去吧!”

洪月娥一听,合眼圆睁,叫道:“姓秦的,休要小看你家姑奶奶!既到河边站,就有望景心。姑娘我既来了,就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别看你连胜了几阵,那是他们没拿你当回事儿,一时粗心大意,你侥幸赢了。今日我要为我的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

秦英听罢,气极败坏,喝道:“我一片好心,不肯伤你;你却一口一个姑奶奶,真是欺人太甚!今日我要砸死你,叫你那姑爷爷前来领尸!”

姑娘听了,臊得面红耳赤,抡刀就劈。秦英摆双锤来了个举火烧天,只用了三分力量,就将洪月娥的刀架了出去。洪月娥心说:好个秦英,真是力大锤沉。我若与他真杀实砍,只怕不是他的对手,我得一巧破千斤,打他个措手不及:想罢,她变换刀法,左砍右杀。秦英不但有勇,敢于愣打、愣碰、愣撞、愣拼,而且有智有谋,还善于躲刀、闪刀、接刀、架刀,瞅空往里进招儿。

洪月娥使出了全身武艺,也没有占便宜,这才打心眼里佩服秦英,难怪他声名远震,果然名不虚传!她知道秦英虽是单人独马到此,可他的大队人马紧跟在后,随时都可能来到。如果时间耽搁久了,他的人马一到,就更不好办了!我必须用我的暗器伤他!

二人战到三十余合,二马一错镫,洪月娥把绣绒刀挂在得胜钩鸟翅环上,左手从皮囊里抽出两把毒药刀,交在右手一把,等二人一圈马,洪月娥高喊一声:“秦英,看我的飞刀!”把左手飞刀甩了出去。

秦英从打洪月娥一上阵,见她的皮囊鼓鼓囊囊,就提防上了。现在见她一挂绣绒刀,就知她要用暗器,便格外留心。所以洪月娥的柳叶刀一到,他急忙一扭头,躲了过去。哪知姑娘这第一把飞刀是投石问路的,打中当然好,打不中也没有关系,最关键的是第二把飞刀。她看秦英刚一闪过第一把飞刀,右手的第二把飞刀就甩了出去。她这飞刀,左手慢,右手快,两把刀一前一后。秦英想躲第二把飞刀,可就来不及了。这刀冲胸口飞来,秦英猝不及防,只好猛一扭身,刀虽没刺到前心,可顺甲叶缝正扎在左臂上。

“哎呀,不好!”秦英叫了一声,只觉得整个左半面身子顿时麻木了。左手一松,锤落在地上。他急得满脸通红,气冲牛斗,一甩右锤冲洪月娥抛去。洪月娥急忙闪身躲开锤,秦英拨马就跑。

洪月娥喊道:“秦英,哪里走!”催马追去。

秦英胯下的宝马良驹蹬开四蹄,如飞而去。洪月娥拍马急追,仍远远落在后面。可她知道自己的柳叶刀刀尖有毒,一会儿药性发作,秦英定会掉下马来,就能将他生擒,所以她紧追不舍。

也不知追出有多远,洪月娥突然发现对面有人骑马而来。洪月娥怕秦英在此设下埋伏,就让桃花马放慢了速度。稍离近一看,她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是五员小将押着一人。那人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正是她的兄长洪潭。那五员小将个个顶盔挂甲,手执兵刃,她并不认识。

那五人是谁呢!原来是马士珍、段茂、殷奎、刘林和程通。那老国公程咬金率领四万人马追赶秦英,本来正常行军,一天只走六十里路;可程咬金追人心切,传下令来,每天行军一百二十里,只累得人困马乏,也没见秦英的影子。程咬金一想,这样行军不行,便命令先锋罗章和马士珍、段茂、殷奎、刘林、程通等带领三千铁骑,日夜兼程追赶秦英。

就这样,也没追上秦英。程通想出一个主意来,便对罗章说:“大哥,你带着这三千铁骑,我和马士珍等五人轻骑先行,这样会更快些。”

罗章说:“也好,你五人先行吧,一定要快点儿追上勇孝!”

这五位少国公打马如飞,去追赶秦英,可追了两天,仍不见秦英踪影,那四人都沉不住气了,担心秦英遇有不测。程通却谈笑自若,劝那四个兄长说:“追上更好,追不上也没法,着急更没用。你就是急死,也白搭!”

到了寒江关,得知秦英的去向,五个人向西南追去。五人正在赶路,突然,迎着程通飞来一只家雀。程通手疾眼快,伸手一抓,还真让他抓住了。他把家雀揣在怀里,那哥儿四个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就在这时,见从对松关方向跑来一匹战马,马上一人,没戴头盔,甲叶子散乱地披在身上。

程通眼尖,一眼就看出这人是个败军之将,连忙说道:“四位兄长,这人来历不明,快快将他拿下!”

马士珍等四人埋伏好了,三下五除二,把那人拿下,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程通面前说道:“老兄弟,你来审问吧!”

程通仔细打量了那人,问道:“你是何人?从何处来?快快如实讲来,免得皮肉受苦!”

那人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声,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对松关少帅洪潭,我父叫洪威,是对松关元帅。方才唐朝三路元帅秦英单人独骑攻打对松关,我被他打败,落荒到此。不知你等是什么人?”

这五人一听,才知秦英在此,顿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喜形于色。程通心细,又问道:“你先别问我们是谁,我问你,那秦英此时在哪里?与何人交战?”

“我父帅见我败阵,肯定会出关和他交战;还有我那妹妹洪月娥受过高传,也会出关交锋。”

“你不要说得太玄了,一个女孩儿家能有什么能耐?”

“你不要小看我妹妹。她能耐大着呢,身带二十四把飞刀,兴许秦英就败在她的手下。”

洪潭也是有点蒙了,不由自主地连他妹妹会使飞刀都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他才自觉失言,但是收不回来了。

程通问这问那,问了个够,才和四位兄长押着洪潭,奔往对松关。走着走着,程通一眼看见黄鬃兽朝这边跑来,马上之人正是他们日夜寻找的三路元帅秦英。只见秦英前仰后合,左右直打晃。五人连忙催马上前,可还没等靠近,秦英已从马上栽了下来。五人慌忙滚鞍下马,上前把他搀扶起来,不停地叫唤:“二哥,二哥,快醒醒!”

不管五人怎么叫,秦英双目紧闭,一声不响。大家都很纳闷,程通猜想二哥十有八九中毒了,他忙对四位兄长说:“你们保护好二哥,看好洪潭,千万别让他跑了!”

四人忙不迭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得准备迎敌!”

“敌将在哪儿?”

“二哥后面定有人追。”

程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马摆銮铃之声,那哥四个从心眼里佩服程通,齐声道:“老兄弟真是料事如神,高我们一筹!”

程通得意洋洋,说道:“没有两下子,二哥能保举我当他的参谋吗?待我前去迎敌!”

他提斧上马,直向来将奔去,离近一看,是位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的女将,只见她一脸杀气,手中摆动一口绣绒刀,柳眉倒立,秀眼圆睁,看样子恨不能把秦英一刀两段。程通心说:真是谢天谢地!我们若迟来一步,恐怕二哥就得上西天!他用斧子一点,说道:“呔,前边女子,少往前来,再多走一步,叫尔死无葬身之地!”

洪月娥勒住坐骑,举目一看,不由一怔!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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